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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啊哟,两位大师本是相识的呀,这真是再巧不过,想不到真想不到……”

  “愚兄并未见过觉禅大师,但在家师口中不止听过多少次大师的法号,家师说玉蟾神功乃佛家最上层内功……巧、巧,你我的师父彼此相熟,可两位老人家的弟子今日才相识!”

  两人越说越投机,兴之所至,当即出门折下两支树条当剑,切磋剑术。

  公冶勋道:“雷音驱魔剑可刚可柔,愚兄走的是钢猛路子,舍妹走的是阴柔路子,剑式略有变化。过招时,贤弟要注意。”

  万古雷道:“小弟不敢大意,兄台请!”

  公冶勋当即出招,树条直点万古雷胸喉两处,但眨眼间变了招式,树条指向下腹。这一式三个动作,又快又准,煞是惊人。

  万古雷一振手臂,技条划起圆弧,将对方一气攻出的八剑挡住,没露一丝破绽。

  公冶勋忍不住叫好,又快速攻出十剑。但这一次没有这么顺畅,十剑被万古雷在招架中施以反攻,不能一气呵成。

  两人越斗越兴奋,不知不觉中出手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猛。公冶勋的剑法气势恢宏,决无半点书卷气。万古雷的剑法则是柔中带刚,常有出人意外的怪招,若非公冶勋这样的高手,早已弃剑认输。两人你来我往,攻得巧守得巧,常在千钧一发中化解了去,彼此忍不住为对方叫好。他们就象两个大孩童,在玩一场攻守游戏,越玩越高兴,越玩越来劲。

  三百招过去,两人才收手,笑着手挽手返回客室,经这一斗,彼此都十分佩服。

  公治勋兴致勃勃道:“除了武功,老弟还通音律,这几上放置的焦尾琴就是上品,老弟可否奏上一曲,唱上一支曲子?”

  万古雷笑道:“小弟琴技拙劣,那破嗓门更不敢污君耳,怎及得上公治兄……”

  公冶勋接口道:“愚兄虽喜音律,也习过古琴之技,但却醉心山水画,琴技渐生疏,听老弟奏一曲‘梅花三弄’,愚兄作画如何?”

  万古雷大喜,当即取出宣纸,摆好笔墨,然后在一小铜鼎中燃起香,开始抚琴。

  公冶勋则砚好墨,握笔静思。

  万古雷以低音奏出曲之开首,音色浑厚而明亮,接着音调升高,描绘着梅花的庄穆美丽,进入到高音时,音律跳动,大起大落,叙述大风雪中梅花傲然而立,依旧散发出香……

  他半闭双目,心中闪现出茫茫白雪中一株吐蕊满枝的红梅,不禁血脉贲张,热血沸腾。为人当如红梅,历风霜冰雪而不自馁……

  与此同时,公冶勋挥毫落笔,钩皴点染,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一幅红梅斗雪图。

  万古雷停手之时,正是公冶勋收笔之时。

  万古雷从几后出来,到桌前一看,只见白皑皑风雪中,一株劲梅枝头怒放,傲立于一幢草屋前,雪地上有一书生举剑舞于梅树下。题图为“啸傲风雪”,并书有赠古雷贤弟的题款落名。那舞剑的书生,相貌酷似公冶勋。

  公冶勋道:“献丑献丑!”说时又提起笔在题款处又书一行小字:“见画如见人。”

  万古雷赞道:“好、好!兄才华盖世,弟自愧不如。”又道:“此画小弟当视如奇珍,无论走到何处都要带在身边。”

  两人笑着,重又坐下品茶。

  万古雷道:“以兄之才,为何不入仕?”

  公冶勋道:“家父早命愚兄去考科举或是武举,但愚兄厌恶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是以迟迟不入考场。但以目前情势而论,愚兄只怕身不由己。不瞒老弟,蒙皇太孙眷顾,时常召愚兄入东宫,言谈中有意要愚兄入东宫卫队当差,但愚兄婉转辞谢。皇太孙为人谦和有礼,并不相逼。但若日后皇太孙登了龙位,一道圣旨下来,愚兄还能拒绝吗?身受皇太孙知遇之恩,无以报答只有以身效命;可宫中规矩甚严,愚兄不惯拘束,真是进了宫,这日子难过呢?是以愚兄时时犯愁,真是进退两难!”

  “皇太孙识人,兄台何不一展雄才报效国家,立千秋之功,传万世之名……”

  这是狂叟耳提面命说的,他一古脑儿搬了出来,还说得慷慨激昂。

  公冶勋注视着他,听完后一笑:“愚兄中庸资质,今后成不了多大气候。听老弟所言,大有‘鸿鹄高飞,一举千里’之势。老弟既有报效朝廷之心,建功立业之志,愚兄可向皇太孙引荐,以老弟之才,定受重用!”

  万古雷一楞,双手乱摇:“使不得使不得,小弟无此雄心,适才一番话,说的是兄长,小弟愚鲁,干不了大事!”

  “贤弟何必自谦,大丈夫取功名,乃有志者也,况贤弟才高八斗……”

  “啊哟,不敢当不敢当,小弟生于商贾之家,仗着家中有财源,不愁吃穿,因此一向疏懒,胸无大志,家父屡催小弟考场应试,小弟七推八推,不愿入仕,怎比得官宦人家子弟,一心金榜题名,中举者颇多。”

  “老弟知道唐代窦庠《醉中赠符载》中的两句诗吗?”一顿,吟道:“时人莫小池中水,浅处不妨有卧龙,贤弟以为然否?”

  万古雷笑道:“浅水处或许有龙,但小弟不过是鱼虾罢了,何足道哉!”

  公冶勋大笑:“如此说来,贤弟和愚兄一般,只想逍遥自在过日子,不欲谋取功名耶?”

  万古雷笑道:“说来兄台恐怕不信,我的两位师父对小弟教诲不同。狂叟师父要我从大处着眼,干一番大事业,觉禅师父要我淡泊名利,说上山之路就是下山之路,因之小弟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心止如水,你说好笑不好笑?”

  两人越说越投契,饭后又在一起论武说文,晚饭前公冶勋有事,这才依依惜别。

  晚饭后,万古雷说出外闲走,一个人在天黑后来到了秦淮河码头。

  此时,码头上游客如织,乘车骑马步行的都有,吵吵嚷嚷十分热闹。万古雷顺人流挤到泊船岸边,只见“艳芳”号排在东侧边上,有几位客人正沿搭板往上走。心想,春桃约人来,不知要在什么地方见面,这里人这般多,又怎么方便?

  他慢慢踱了过去,瞧见春桃、秋菊站在舱板上迎客,便站下仰望着她。

  春桃一见他来,笑吟吟招手:“公子请!”

  万古雷便沿搭板走上,春桃满面春风,引他上楼,他不禁有几分犹豫。

  春桃见状,退下来悄声道:“今夜画舫无人包租,接的是散客,贱妾将他们安置在楼下,公子上楼好说话,无人打扰。”

  万古雷只好上楼进舱,独自坐下。不一会儿,耳听有人喊开船,随即船身就摇动起来,缓缓朝下游驶去。春桃这时手端托盘,笑盈盈走了进来,把四碟精致下酒菜放在桌上,又置于五付碗盏,斟满了五个酒杯,又转身而去。紧接着秋菊也端个托盘进来,又放下四碟菜肴,对他嫣然一笑,走出舱门。

  万古雷不禁纳闷,春桃为何要摆设酒席,自己不是来游河的,她为何不来说话?

  片刻,春桃秋菊笑吟吟进舱来,各在一张锦凳上坐下,端起酒杯敬酒。

  万古雷道:“还有两副杯盏,不等了吗?”

  春桃道:“一会儿就来,万公子请!”

  “这两位是何许人,能告知在下吗?”

  “公子且耐心等待,客人到时自知。”

  “姑娘约在下前来是为了有事奉告,何以要为在下引荐什么客人呢?”

  春桃笑道:“《三国志》中有句话,出自蜀书刘巴传,曰:‘大丈夫处事,当交四海英雄’,贱妾为公子引荐朋友,公子不以为然吗?”

  这歌伎出语不凡,使万古雷对她更为另眼相看,因道:“既如此,姑娘引荐的是何方英雄,可否将姓氏来历相告?”

  春桃一笑:“届时便知,公子何必性急?”

  “那好,请姑娘先将史孟春来历告知。”

  “贱妾之所以斗胆为公子荐友,盖因史某之来历惟他二位知晓,贱妾却不知道。”

  万古雷见她守口如瓶,无奈只好转了话题:“姑娘知书识礼,才貌双全,为何沦落风尘,不知可以坦诚相告吗?”

  春桃叹息道:“红颜薄命,自古皆然,贱妾家贫,无以为贷,父母只得忍心卖女,以供养三个年幼弟妹……”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老套故事,沦落风尘的女子十之八九都是家贫被卖,春桃不愿说真话。他只好点头叹息,佯装相信。

  春桃举起酒杯劝酒,万古雷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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