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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已重新布署好,申虎他们又围了过来,申虎努力吸了口气,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激动与惶悚,他艰涩地道:“雷一金……你好歹毒!”

  雷一金笑了笑,道:“一旦动了手,就谈不上仁慈了,好歹总算让你们见过‘龙图刀’的威力,‘龙图修罗’的传人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浓包!”

  申虎咬着牙,道:“你不要得意,雷一金,你今夜逃不掉的,血债必用血偿,你要受尽痛苦来抵偿你满手的血腥罪恶。”

  雷一金淡淡地笑道:“早已警告过你们不要逼我出手,你们不但不听,竟火焚我的窝,它虽然只是一幢竹屋,却和我一同生存了十五年之久,那里面的一桌一椅,一碗一瓢,是我师徒多年来汗水的累积所得,你们却迷信人多势大,以为可以吃定我了,竟不顾一切地把它烧掉,我雷一金要用你们的血去熄灭火烬……”

  申虎肥肉颤动,目眦欲裂,他尖吼道:“雷一金,这才只是开始,隔着结束还远得很,你不妨睁眼瞧瞧,看看是我们全军尽没,还是你尸横五老峰。”

  雷一金冷冷地道:“我正在等待这个结果。”

  受伤颇重的“玉魔书生”贾石生咬着牙,语声拼至唇缝:“申爷,就算今夜我们全死绝了。也不能放过这畜生生还……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命不能白抛。”

  申虎喃喃地道:“我会这样做的……”

  雷一金目光寒瑟似冰,缓缓地道:“那么,你们还等什么?”

  一声狂笑起处,雷一金已经在一片银芒闪耀中。带着四溅飞射的满身莹光流电般掠进,这情景真是令人目眩神迷,他已能将体外的光辉融沾于本身的躯体上,这虽是刹那之间的幻象,却也够得上匪夷所思了!

  前排的几名劲装大汉还没来得及挥舞兵刃,龙图刀忽地长啸,一阵连串的骨骼碎裂声加杂在凄厉的嘶号里传来,热血并溅中,已似狂风扫叶般裁倒了四五名大汉!

  “黑山神”申虎大叫一声,舞着手中“双叉铲”直掠而上,渗怖的大吼:“兔崽子,老子跟你拼了!”

  雷一金忽落向地下,龙图刀闪晃起千百条匹练也似光带暴卷而去,照面之间,已将申虎逼得左招右拦,极为狼狈地连连退后!

  两条人影厉叱声中,一条倒须鞭和一条蟒皮鞭,在空气中打着呼哨分缠向雷一金上下盘,雷一金哼了哼龙图刀一扬直捣,左掌却划过一道飘忽的点线颤抖着劈去,攻击者“嘿”了一声,迅速后退——雷一金身躯蓦地腾空,在空中一个急旋,龙图刀洒出万千晶点,“呼”“呼”的号叫声响得宛如冤魂夜泣,那两名使鞭者还没来得及再退,已像突然吃醉酒似的双双摇晃着倒下,他们身上,俱都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雷一金一咬牙,左掌电闪般朝再度扑上的“黑山神”申虎劈出十七掌,暴翻之间,龙图刀已自一名掩到身后的高大敌人的胸膛插进又拔出,刀尖映着署光一晃,斜偏着砸飞了两个手执短戟的壮汉,平肘猛缩之下,龙图刀急啸硬磕掉了一把三环大砍刀,刀身一擦忽起,那名大砍刀主人的脸上五官已被撩擦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雷一金发狂似的一挫身,龙图刀呼啸着急攻申虎,在一片汪洋般盖下的银光里,申虎素以擅长的“万宗铲法”竟已丝毫施展不开,七招之下,他的短柄“双刃铲”已被脱手震飞!

  “玉魔书生”贾石生幻舞“反七刃法”,那道缤纷的剑芒一丝丝空隙间飞点贾石生双目,银光浩荡中,他的左掌已一平倏斜,一招“潜龙在洲”猝斩“玉魔书生”踢来的双腿!

  “咔喳”一声刺耳的折骨之响传来,贾石生大吼一声,重重摔倒,雷一金低沉地道:“贾大公子,抱歉了!”

  “了”字出口,龙图刀的刀尖已插进了“玉魔书生”的小腹,一开始,他就折在雷一金手下,那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不该卷土重来,作侥幸的一击……

  “黑山神”申虎面色全变乌紫,在地上连连翻滚而逃,他的双手虎口全已震裂,鲜血淋漓中,他的目光震骇得发觉己方之人皆已在这瞬息之间死伤殆尽!

  心惊胆裂之下,他急忙挺身跃起,当他尚未回头注视,一阵巨大的痛苦已令他几乎又倒下去,他抵下头,一柄尖锐的刀尖端正透出他胸膛之外,刀尖上,一滴浓稠的血正缓缓淌下……

  申虎面色惨白如纸,他还硬生生地侧转过头,嘴角抽搐着道:“雷……—……金……”

  雷一金目光澄澈,但是,却澄澈得那么寒森而不带一点暖意,他生涩地道:“如何?”

  申虎眼皮翻了翻,低哑地道:“我……我……不能……不能活了吗?”

  雷一金拭拭唇,冷森地道:“我想是如此。”

  中虎喉头咕噜了一阵,声若游丝般地道:“三……三元会……会……的援兵……呢?”

  雷一金哼了一声,道:“至今未见。”

  申虎全身蓦的痉挛了一下,肥胖的身子软软倒向尘埃,龙图刀自他背心滑出,沾满了厚厚的血迹。

  雷—金怔怔屯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龙图刀”,好半晌,目光再在四周移动,地上,都是些形状惨怖的尸体,都是滩滩点点的鲜血,各种不同状的兵器丢置一地,这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图。一个塌实实的屠宰场!

  人生下来的目的乃是活着,但是,却又往往为了一些形势上的争斗而放弃了生命,这种争斗,有的在于必行,有的却应可避免,难得言的,却是在于参加争斗的。人们是否分辨得清楚,人类是最聪明的动物,人又何尝不是最愚蠢的呢?

  曙光中,雷一金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前面灰烬中走去,水潭边,晏修成缓缓地爬了上来,他显然已为眼前这片活生生的地狱景象震慑住了,张着大口,双眼直愣愣地瞧着,连眨都不会眨了!

  他慢慢地走到雷一金面前站住,艰涩地咽了口唾沫,道:“这……这都是公子你一个人干的?”

  雷一金没有表情地点点头。

  晏修成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沉默了半晌,他低沉地道:“有没有活口?公子!”

  雷一金没有表情地摇摇头。

  这时,天已亮了,东方,有一抹鱼肚白,有一片耀目的金霞,嗯,今天,将是一个好天气,但是,是和煦的呢?抑是残酷?

  一匹肌肉如栗,雄伟高大的骏马,自九江官道有如一阵旋风般飞驰而下,这马毛色纯白,油光水滑,闪闪发亮,马头方而大,臀圆腰粗,四腿挺劲如桩,在长竖的两耳问,一撮黑色的鬃毛迎风飞扬,神态雄健无比。

  这匹马是昨夜的战利品,不知原来主人是谁,将它遗留在峻山脚下,健马很多,雷一金看上了它,起初只当足匹健马,谁知登鞍之后,竟然涉水如舟,登山如履平地,凌空飞跃,可达数十丈,且可驰骋于削壁之间,行千里于旦夕,雷一金发现此马优点之后,真是爱逾生命。

  雷一金一身白色长衫,骑在这匹马之上,他替它取了一个“小白龙”的名字,带有龙翔的意味!

  现在,他正赶往一百七十里外的“白龙坡”。

  此刻,正是阳光略略白天空正中西移的时候。

  马儿快速地奔行着,像飞,四周的景物在波浪般向后掠,刹那间,一人一马已驰出了松林,直下斜坡,狂风般卷向前面的黄泥土道路。

  路面上凹凸不平的蜿蜒而崎岖,迤逦于山陵与荒原之间,大的是一片刺目的金黄,深秋的阳光仍然明亮而炙热,照射着丛丛的灰绿,一块块的黄色土脊,予人一种神清气爽之感。

  “小白龙”狂奔着,这匹骏马像是永远不知道疲倦是什么似的,他往往能在发力的驰行走上大半天也不用休歇,而且,其快至极!

  蹄声敲击在黄土路面上,似是十二个强而有力的鼓手在猛烈地擂鼓,那么急剧而紧密,宛如一串串的将鼓声撼向天空,抛向四周,抛进了林间山谷,更抛入了闻及此声的人们心中——此刻黄土路正高拔延伸上去,雷一金双腿一夹坐骑,正待一冲而上,在扑面的劲风中,他突然听到了一声颤栗的呼救声,雷一金放慢了坐骑,转首朝两边打量,右面,是一片荒地,光秃秃的一目了然,左边,是一片杂树林,很深密,林边正靠着那侧的高坡坡缘,方才呼救的声音非常隐约,十分细渺,像是刚刚发出又被人堵塞住嘴巴,虽是突然而微小的声音,但雷一金却可以判断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好像受了束缚而正处于危险状况下的女子。

  出道不久,但却体认出残酷的江湖生涯,一个涉世不深的大孩子竟养成了一种冷漠而深沉的习惯,除了他认为应该做的,其他的事他就懒得去管,这不是寡情,而是独善其身,因为江湖风云太过诡谲险诈,稍一不慎,便惹祸上身,当然,雷一金不会畏惧兵灾血祸,但是,他亦不愿缠上太多的麻烦。

  马儿在慢慢地上坡,雷一金沉吟着,终于,他一抖缰绳,“小白龙”又扬起四蹄,骤雷般奔上坡去。

  就在这乘骑影甫始隐人高坡另一面时,却像奇迹似的又圈了回来,而且来势有如风旋电掠,只一眨眼的工夫,已飞快地冲上了路边的密林,其威有如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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