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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汤四姑发觉炉火烧昏了头,怎能如此说他,他要是不再往下说可怎么好?万一对她有了恶感,那更是大大的糟糕,连忙道:“人家和你说着玩的,你接着往下讲吧。”

  “不多时,小舟已在眼前,父女二人上了小岛,我不敢再朝小姐痴看,有心想离开历下亭,却又有难舍。若是老坐在此处,也未免有些尴尬。正踌躇间,父女二人进亭来了,牧渔生只好起身避让。没想到老者却道:‘此亭有人,等会再来吧!’我忙道:‘老丈请进,在下这就走了。’老者向我一打量,道:‘如此,得罪了。’小姐这时一双妙目,也朝我看了看,我哪敢逗留,急忙出亭走了。没想到,第二天又见到了这父女两位,这许是上天的有意撮合吧。那是在的突泉旁,我正倚栏注视着那三股有如三堆白雪的地下涌泉,脑中还闪现着昨日与那位佳人的邂逅,可惜互不知名姓。只怕永远也见不着了呢!正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正感叹间,忽闻莺声燕语:‘爹爹,你看这三股水泉,不就像……’我猛地回过头去,一正好和小姐四目相对,小姐大概也颇为意外,连话都没有说下去。那位老爷子也转头一看,瞧见了我,也颇为惊奇,向我点了点头,我赶紧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老者道:‘幸会幸会,又与阁下见面了。’我道:‘在下又打扰了二位雅兴,得罪得罪,这就告辞。’说完赶紧走开。没走几步,老者又说话了:‘阁下,的突泉本就供人游玩,况此地也不仅你我,游人如织,怎谈得上打扰二字?不妨留步,一同观赏如何?’我受宠若惊,连忙称谢。于是和父女二人在四处走走。初时我十分拘谨,不敢多说,有问才答。后来见老者和小姐十分爽直,不拘小礼,才渐渐胆大起来。不久,也就相熟了。老者了我的姓名、籍贯,却并不将自己的姓氏告诉我,我也不敢动问。在趵突泉游玩归来,老者邀请我同往酒楼小酌,我欣然从命。酒楼上,我和老者谈得颇为投机。哪知却出了点事。小姐生得太美,这酒楼上鱼龙浑杂,免不了有些轻薄子弟,对小姐指手划脚,评头论足。我虽然听不下去,但见父女二人不闻不问,也就不好多说。想是此种情形经历太多,也就不与之计较。我心想,只要不上桌来侵扰,也就罢休。谁知这酒楼上有两名恶少正在宴客,酒已喝多,胆子愈发增大,两人在宾客的怂恿下,来到桌前。一人道:‘三位请了,大爷乃济南知府的少爷张同光,这位是济南首富王员外的大公子王德高。今日爷们在此宴客,请的都是济南城的有名武师和龙头大爷,不想在此见了这位小姐,几疑是仙女下凡,特请小姐赏脸,到席上与诸位大爷一见,不知小姐……’我正要发作,老者却道:‘多谢公子,请自便吧,小女从不与人同席。’小姐道:“你枉自长了双眼睛,却是有眼无珠,快滚你的吧!’张同光一听,那还了得,立即发作起来:“什么?你敢对本公子如此说话?你……’这一吼,全楼的人都朝我们桌上看,这时,有个带刀年青人走了过来:‘你依仗着官府里有个做官的老子,就以为可以任意横行了么了张公子一看,居然有人架梁,上前就是一巴掌,被年青人挥手一挡,就把张同光震得差点跌倒。这一下,张同光、王德高的狐群狗党大哗,立即上来捉拿此人,此人竟不畏惧,正要动手,又过来一个带剑年青人,道:‘仁兄,小弟与你联手,和这些恶人一斗!’逸生本也要站起来的,这时赶紧道:‘二位,在下也算一角。’王德高此时喝问我三人姓名。带刀的青年答道:‘听好了,大爷孙耘书!’张王同伙中的一个龙头大爷问:‘你就是人称五龙刀的孙耘书!’孙耘书答道:‘不错。’带剑年青人道:‘在下湛志杰。’龙头大爷更惊:‘咦,你是乾坤剑?’‘不错。’逸生也通了名,龙头大爷惊呼起来:‘金笛书生?啊哟,今日竟这般巧,遇到了三位。唉,误会误会,些须小事何必破脸,大家这就算了吧!’他忙把张王二人和同伙拉回去了。这样,我们大家就相识了,彼此十分投缘,老者邀我们一道同游,并请我们到他河北家中做客,只有到了这时,我们才知他老人家竟是名震江湖的宗师飞鸿掌萧强。小姐是他独生女儿萧雨荷。我三人不禁大大狼狈,萧老爷子父女,在这世上难道还怕人欲?我三人自告奋勇打抱不平,纯属多此一举。”

  牧逸生回忆起往事,不胜感慨。

  汤四姑伸了一只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胳膊,道:“讲下去,后来怎样了呢?”

  “后来,我三人在飞鸿庄流连忘返,都被雨荷的风姿才华迷住,都想成为飞鸿庄的人门女婿。我三人彼此知道各人心意,但都不当面点破。三人都想趁另外两人离去时,向萧庄主提出求亲。由于三人都怀有这样的心思,所以一人也未走掉。终于,三人都忍不住,陆续向庄主表达了愿做庄主乘龙快好的心愿。庄主回答,为时还早,暂不议论婚嫁,但是,逸生心中有底,也并不着急。在长达近半年的相处中,而荷对逸生最好。有一天,雨荷抽人空子叫逸生二更后在闺房见面,有要事相商。逸生当晚如约来到。雨荷告诉逸生,孙、湛二人已向庄主提亲,逸生为何不提,莫非……逸生赶紧声明,此生非雨荷不要,雨荷也毅然告诉逸生,非逸生不嫁,当即决定第二日向庄主求亲。第二日,逸生果然向庄主提出,但庄主说暂不议婚嫁。是夜,逸生又到闺房中见雨荷,对庄主此言,颇费猜疑。那夜,二人情感冲动,逸生便未离开闺房,直到次日破晓,才匆匆离去。之后,我二人颇为后悔,约定不再如此亲昵,等婚事一定,即日完婚。哪知两个月后,有一天雨荷称病,不下楼吃饭,也不下来见客。逸生担心雨荷玉体,是夜便偷偷去探望。雨荷一见逸生,便道:‘我知道你会来,正等着你!’逸生见她满脸憔淬,竟似病了许久的模样,大惊之下连忙询问,哪知雨荷不答,只板着面孔道,她再三斟酌后,觉得与逸生不能成为夫妻,她自觉对湛志杰更为钟情,所以决定嫁给湛志杰,叫逸生不要再作幻想。天哪,我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雨荷为何突然变了心?几经哀求,雨荷指责逸生那夜不该趁她情感冲动之机,乘隙而人,这足以证明逸生德性不良,又说她一时糊涂,以为自己钟情于逸生,谁料事后冷静下来,她才明白,湛志杰才是她的心中楷模。还说她从此不愿再见到迪生,否则,她就要将那夜的事告知爹爹,说逸生存心不良。逸生伤心已极,当时万念俱灰,不等天明,便离开了飞鸿庄……”

  说到这里,牧逸生又长长叹了口气。

  汤四姑道:“咦,这萧小姐怎么会突然变了呢?她用情如此不专,怎么你还一直念念不忘,这倒叫我不明白了。”

  牧逸生道:“雨荷在我心中,至死不忘!”

  “那么,以后呢?小姐怎么又死了?”

  “逸生走后,没有回山东老家,也不知自己该到何处,又以何处为家?后来决心到边远处出家为僧,走不了几天,江湖上传言,说我害死萧家小姐,畏罪潜逃。逸生大惊之下,又想转回飞鸿庄去问个明白,未到飞鸿庄,便听说飞鸿庄已派人四下捉拿逸生,这样去飞鸿庄百口莫辩,加之小姐已死,逸生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便到了安徽黄山,择一僻静处孤独度日,不与人交往。直到去年,正值庄主七十寿辰,便动了去飞鸿庄探问当年事情真相的念头……”

  汤四姑听完,也不禁落泪:“好个痴情的人呀,你……”

  牧逸生又遭:“四姑,今日对你述说心中隐痛,是想求你一件事。”

  “啊,说吧,我尽力而为。”

  “此次斗魔,我若有不测,请你将实情告知萧庄主,代我赴约……”

  “你说些什么呀?怎会有什么不测?”

  “四姑,天蚺吸盘功乃一种极厉害的邪功,与之对阵,难保……”

  “又不光你一人,何必……”

  “听我说,不能让武林同道遭屠戮,我的内功属纯阳内功,与敌……”

  “别说啦,我明白了……”

  汤四姑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原来,牧逸生将当年的事告诉她,就为的是去和索文龙老魔拼命,以免同行诸人受到伤害。

  汤四姑边哭边道:“你……一点不把我放在……心上,你、你、你……”

  她伤心得说不下去了。

  牧逸生急得摇晃她的双肩说:“四姑,别哭别哭,我哪里未将你放在心上了?你难道不明白,你是我生平的第二个红粉知己么?否则我怎会把心中的一切都告诉你?四姑……”

  “真……的……吗?”

  “我对天盟誓!”

  汤四姑倒在他怀里哭着道:“我……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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