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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只听钟玉桃唱道:

  “白社会中尝共醉,

  青云路上未相逢。

  时人莫小池中水,

  浅处无妨有卧龙。”

  这是唐人窦痒的诗名,意思是说,在每年的祭神集会中,曾一起喝酒,只可惜仕途上不曾相逢,但世人千万莫小看这一塘池水,池水虽浅也会有卧龙。这里诗人惋惜好友怀才不遇,又勉励他不要气馁,蓄志等待时机。这最后两句广为流传,成为英雄志士自勉之词。

  钟玉桃以此来慰勉大家,处在逆境中的人千万别轻贱了自己,也莫丧失了志气,总有一天得展抱负,扬眉露气,建功立业。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喝彩叫好。

  万古雷接唱一遍,抑扬顿挫,荡气回肠,更激动得众人豪情满怀,一扫多日来心中的压抑,个个跟着唱和起来,引来了仆妇丫环,在室外观看。钟玉桃、丁小菊又唱了几只小曲,赢来阵阵掌声,就像请来个戏班子似的,热闹已极。

  突然,有人在天井里扬声道:“你们好快活,浑不知大难临头了呢!”

  众人一惊,忙向门外看去,只见季国盛父女并肩立在石阶下,季兰身着男装,娟秀飘逸,含嗔瞧着大家。门外的仆役惊得议论纷纷,一个问一个,大门关得好好的,怎会有人来。

  万古雷和西门仪忙迎了出来,万古雷抱拳施礼:“想不到是二位光临,请进请进!”

  西门仪笑道:“兴师问罪来了吗?”

  季国盛笑道:“久违久违,请恕我父女不请自来,越墙而入,实乃事急,不得不如此!”

  进了客室,万古雷向大家作了引荐,彼此又见礼寒喧。

  仆役见是主人的熟客,自行散去,丫环们则忙着奉茶添水。

  季国盛道:“古雷贤侄,你们来了几日?”

  万古雷据实说了,又道:“家遭巨变,成了朝廷张榜捉拿的钦犯,因此不便冒味上门,以免给前辈带来麻烦,还请恕罪!”

  季兰嗔道:“当初你不听劝,便要去劫天牢,以至引来杀身之祸。劫了牢后,更不该和血蝴蝶一道去皇宫行刺,过分张扬,逼得锦衣卫对你下手。你逃了后,既然来到北平府,又迟迟不上我家的门,你不想想,到处都是捉你的告示,你能藏得了几天?今日要不是我父女听得消息,设法拖延了行动,这会儿你们还能在此又唱又笑的吗?只怕早就……”

  季国盛怕女儿说得太难听,连忙接话道:“并非兰儿危言耸听,今日之事当真凶险。锦衣卫的人得到北平府捕快的禀报,已查知古雷贤侄的住所。锦衣卫的头儿霍继统当即到王爷府要求派高手协助捉拿。我把实情打听清楚,便说要请准王爷示下,让他们回府台衙门等候消息。他们走后,我晋见王爷,极力荐引古雷贤侄,这引起了道衍法师的注意,他详细询问了贤侄的家世和亡命前后的情形,我一一如实禀告。之后,道衍法师请燕王殿下收纳古雷贤侄,殿下一向尊重法师,当即满口答应,着令我设法解危,既要做到救人脱灾,又要使锦衣卫的人无话可说。道衍法师又吩咐说,将古雷贤侄等移住外城,让锦衣卫扑个空就是了。我受命无比喜悦。又与兰儿她娘还有王、刘两位商议好应付锦衣卫的办法,这才晚间来见各位,请各位快收拾东西,速速离开此地。”

  一番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西门仪道:“事不宜迟,大家快收拾吧。”

  万古雷无奈,只得点头,众女便忙着去收拾,万古雷担心仆妇安全,季国盛说他明日也要来“搜捕”时有他在,不准随便伤人。

  平日里大家都有准备,不一会儿便收好衣物,齐集在客室里。季国盛说,外面有府台衙门的眼线,大家只有从房上走,来时,他已看好路线。

  黎成之母张氏不会武功,季国盛便让她留下,充作管家,不会有事。商量定,他和季兰上了房头,从后边跃出,众人鱼贯随行。在一条巷中下了地,穿出巷子到了另一条街,街边停着三辆王府的豪华马车,这是季国盛早就准备好的,众人便上车,也不好问到哪里去。

  行约半个多时辰,马车停下,季国盛招呼大家下车。众人一看,到了一个庄园,周围林木环绕,并无其他房舍,是个僻静去处。

  季国盛在大门上敲了三下,门便打开,两个着戎装的侍卫向季国盛行礼,季国盛则请众人进门。马车也随后跟进。

  众人见这庄院好大,进门是块空地,并未种植花木,空地过了便是房舍,正面侧面都有。正中房屋又有围墙,各自成一小天地。季国盛请大家进了第一幢四合院,早有婢仆出来迎接。片刻就分男女,把众人安顿进了房间,放下东西后才到正房客室就座。每个人都揣着个疑问,等季国盛解说。

  季国盛知大家心意,坐下后便道:“这里是燕王殿下训练武士的秘密住地,各位住在这儿保管无虞,只等风头过后,再回内城。”

  万古雷道:“多谢前辈救助大恩……”

  季国盛不让他说下去,岔话道:“贤侄不必客气,此乃燕王殿下之恩,以贤侄时下的处境,只有报效燕王一途可走,否则四海为家,锦衣卫决不会放过贤侄。报效燕王殿下,即可避灾,又能建立一番功业,不负所学。”

  万古雷道:“多谢前辈开导,这事由晚辈想上一想,改日答复如何?”

  季兰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你知道吗?爹爹为保你还得罪了人……”

  季国盛岔言道:“兰儿不必多说……”

  季兰接口道:“爹,女儿有话,不说不行。”一顿,续对古雷道:“你想想你背上多大的罪名,行刺皇上那不是罪大恶极吗?这样大的事,这样大的罪,有谁能替你扛下来?你若是不投效燕王府,又到哪里去呢?咱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总不能天天与人厮杀,这里躲、那里藏吧?咱劝你爽快些,大丈夫行事当断则断,别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咱看着都心烦……”

  季国盛忙道:“好了好了,说到这儿打住吧,该听听万公子遭难的经过情形了。”

  万古雷叹了口气,扼要叙述了出事前后的经过,最后道:“史孟春竟是皇甫楠,在下即是不去劫天牢,他也会强加罪名毁了万家。我在离开京师那夜曾对天立誓,不报杀父之仇,誓不为人!”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声色俱厉。看他面上神色冷肃,颇具慑人威仪,令人心惊。

  季兰叹了口气道:“唉,你若是听了咱们的劝告,早日来北平府就……不过说这已经晚了,你千万节哀,他日必有报仇之时!”

  季国盛道:“原来史孟春就是皇甫楠,此人手段阴狠,将各王府派到京师的暗探捉了去,逼他们就范听命于他,又网络了黑道上许多魔头为他所用,行为与别的锦衣卫官员不同,实叫人猜疑。就他的作为来看,此人定有抱负,只不知他与老魔头皇甫佑安有没有渊缘?”

  西门仪道:“我们也有此猜测,但无凭据,没法证实,不过以后终会露出马脚的。”

  季国盛起来告辞,留季兰照顾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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