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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马振伦避嫌疑急脱遁 肖守备探掌门揭谜底(2)


  马振伦之妻朱氏是个很老实的妇人,也慌忙迎出来。胡振业和肖国英站在庭心,让丁云秀在前,俞门弟子石璞提礼物跟随在后。朱氏道:“哎哟,这不是俞三嫂子么?你老从哪里来?”

  胡、肖就拱手抢着叫六嫂、六弟妹,迈步直往里走。忽从堂屋跑出一个小孩道:“妈妈,我姐姐说,把客人让到客厅吧。”

  胡、肖二人不听那一套,还是往堂屋走。马元良已猜知来客是谁,忙迎面拦住,作揖请安,叫了声:“师叔!”

  胡振业道:“好小子,我是你五师伯,你不认得我么?”

  母子二人幸亏迎接得快,把客人挡住了。往客厅里让,已然不行,忙往东厢房让。进了东厢房,马元良母子先致歉意,说是:“乡仆无礼,不知回话;也因为村居少客,一见来了这些客人,主人又没在家,他就糊涂了。”

  胡、肖大笑道:“我说呢,我哥俩陪着三嫂,大远地专程来看望六爷,怎么竟挡驾不见呢。六爷是真的没在家么?多咱出门的?”

  朱氏道:“他走了一个多月了。”

  马元良道:“家父走了三十多天了,是一个朋友邀出去的,上北京去了,回来的日子还不一定。”

  母子二人各答各话,被丁云秀和胡、肖二友隔别询问,起初答的还对碴。等到献过茶,坐久了,越谈越深,越问越多,可就答对得不一致了。但是话碴尽管不尽相符,话头落到终结,全都说马振伦早已离家,归期无定。

  丁、胡茫然相顾,怦然动疑;更向他母子打听袁振武春来相访的事,和留下重礼的话。这母子二人登时变色,一齐否认,都说:“倒听说有位姓袁的朋友来过。眼生得很,我们都不认识。他只来了一趟,谈了半天就走了;倒留下点水礼,也不值钱。”

  胡振业对马元良道:“小子,这姓袁的客人,就是你从前的二师伯,我不信你爹爹没给你引见么?”

  马元良道:“没有引见。那天赶巧我没在家,我一点都不知道。”

  胡振业道:“六弟妹,你总知道吧?”

  朱氏忙道:“我也不知道,他的事一向不告诉家里人的……三嫂子大远地来了,家里留下谁看家了?”

  (叶批:一路又曲曲写出许多人情世故。阅此乃知所谓“江湖道义”终究是理想,而现实中并不存在。宫注:叶君看透白羽之日心灵也。)

  母子极力往旁处扯,但也不问俞剑平失镖的事,好像还不晓得。礼貌还很周到,谈了一会,买来许多茶点。男女三客套问良久,不得边际。

  胡振业寻思了一回,正想揭开了明问,肖国英已先发话道:“既然六爷不在家,现在天不早了,我们哥俩先回店。三嫂子,你老就住在这里好了。我说六嫂子,我们来了这些人,恐怕家里住不开。我们住店去,你给三嫂子腾个住处;你们是老姐们了,可以多谈谈。”

  说着就站起来,拍着马元良道:“老贤侄,这儿哪里有店房?”

  石璞也站起来说:“五叔、九叔,我留在这里吧。六婶子、马大哥,你不用费事,只给我师娘预备一个床就行。我不要紧,哪里都能一躺。”

  母子二人不觉抓瞎,但不能把女客推出去。胡振业看着肖国英,忍不住又怒又笑。怒的是马振伦不顾师门谊气,怎么竟避不见面;笑的是肖国英守备正颜厉色地使坏主意,挤兑小孩子、老娘们。丁云秀在旁边听着不得劲,又见朱氏窘得脸红,忙拦道:“六婶,你不要张罗,我们是因为旁的事路过这里。家里若是不方便,我到外头找店去吧。”

  朱氏更没了主意,连话都不知怎么答对好,只看着儿子发怔。马元良又是个年轻孩子,也不会说客气话。丁云秀和胡、肖全站起来告辞,朱氏这才说道:“三嫂子,吃了饭再走吧!”

  丁云秀上了轿,胡、肖等上了马,径回店房。黄烈文已在店中坐候,忙问:“见着马振伦没有?”

  胡振业道:“没在家。他躲了!”

  丁云秀低头琢磨,这一来竟出她意料之外。明知马振伦与袁师兄相厚,但那一面早离师门,自己这一面乃是太极门掌门户的人;彼此厚薄之间,马振伦似乎不该袖手坐视本门挫辱,反倒帮助劫盗。可是他现在竟躲出去了,莫非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么?丁云秀是个很机智的人,此时当局者迷,竟没猜出马振伦的心理。马振伦惟恐别人疑他与飞豹同谋,他真要赴北京,不过今日还没有成行。数人在店中议论,还是黄烈文猜测一会,对胡振业道:“马六爷在本地已是绅士了,我看他不是忘旧,实是畏祸。此刻他也许躲在家里,也许藏在朋友家中。不知二位登门,可曾明述来意么?”

  胡、肖道:“我们只见了一个糊涂老娘儿们,一个小屎蛋孩子。他们一个劲地往外推,一问三不知,可教我们对他说什么?”

  黄烈文笑了,对丁云秀道:“本来这话不是说给六爷的家眷听,是教他传给六爷本人听。我看俞夫人应该再去一趟,把来意透透彻彻说明;打算怎样烦马六爷出面,也该开诚布公,一字一板说周全了。回头马六爷一琢磨,是烦他说合人,不是教他卖底,他自然无须避不见面了。”

  胡、肖一齐沉吟道:“这话固然有理,可是我跟他同门多年,他并不是怕事的人呀!我猜他一定暗向着袁老二。”

  黄烈文道:“所以呀,你们是至近的同学,还这么猜度。他是个聪明人,也这么一反想,自然更要潜踪匿迹,设法逃出漩涡了。这不是小事,这是二十万官帑的重大劫案。在快马袁固然不怕,一出关便是他的天下。马六爷如今乃是安善良民,他岂肯坐守在家,等着打挂误官司?你们疑心他通匪,他自然受不了;你们不疑心,快马袁疑心他卖底,他也受不了。替他设想越躲得远越好。但如你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恳切请他说和,不逼他卖底,也不挤他帮拳。他自然为顾全两方情面,会很高兴地出头了事了。”

  丁云秀听罢,首先赞扬道:“黄先生推测人情,真很细微。马六弟在师门,也很承先父喜爱;他素日和外子交情也很好;我真想不到他会规避。如今经黄先生这一解说,真是洞若观火。五弟、九弟,我想马六弟也决不会翻过来帮着袁师兄的,他只是谁也不愿帮,谁也不敢帮罢了;黄先生说的很对。这么办,现在天色尚早,我自己再折回去一趟,跟马奶奶开诚布公说一说。不过我看马奶奶是老实人,必定胆小怕事;马六弟就算在家,她也不肯改口了。这可怎么好?我们又不能在此久耗。”

  胡振业说:“三嫂你再去一趟。如果仍无结果,就烦九弟今夜探马家大院,装贼纵火,把马老六吓出来。咱们在旁边等着,只要他一露面救火拿贼,三嫂子就上前揪住他,教他出头说合。黄先生,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黄烈文笑道:“好自然是够好的,只怕肖老爷一位现任武职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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