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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阴持两端缩手空招忌 穷诘内奸众口可铄金(3)


  姜羽冲抱拳道:“于贤弟有何高见,尽管说明。”

  于锦面视众人,朗声发话说道:“众位师傅!我弟兄二人,奉掌门师兄钱正凯之命,前来助访镖银,不想闹出了这么一场笑话。刚才苏老前辈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我们本当告退,就冲着苏老前辈这句话,姑且在这效力。只要俞老前辈和胡老镖头还相信我们,我弟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众人哄然道:“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于师傅要再提,那可就是骂我们大伙了。”

  于锦摇头说道:“不然,不然!我们心地怎么坦白,谁也没有钻到谁肚里去。姜五爷派兵点将,无论如何,也得教我哥俩躲躲嫌疑。我们兄弟先把丑话说在头里,军师若派我们出外,不管古堡也罢,半铺村也罢,总得把我哥俩分开,另外再请一两位同伴跟着我们走。我们弟兄打今天起,绝不能在一块,最好把我哥俩搁在两下里。或者留一个在店房,就算留守;另派出一个去,跟着别位师傅跑腿,就算出外差;反正我们两人不能再在一处了。这一节务请姜五爷应允,我们弟兄才能从命。不然的话,我们弟兄还是趁早洁身自退。”

  姜羽冲一听,于锦竟走了先步,冲着自己钉来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那样派了。别位武师都以为这话太已掂斤捏两,便有些不服气。

  姜羽冲并不介意。手捻微髯,面含微笑,细声细气对于、赵二人说道:“二位师傅,英雄作事,要提得起,放得下。刚才小小的一场误会,俞、胡二位已经再三赔说。你们二位要是仍然搁在心上,那就算看不起俞、胡二老镖头了,又好像连我们大家也怪罪上似的。要知道大家就事论事,本来没人疑心二位;只不过阮、李二位的话稍微冒失一点罢了。就算他二位无礼,你二位还得看在俞、胡镖头和我们大家的面上;二位本来是冲着他二位来的呀。我们大家也是来给俞、胡二位帮忙的;我们帮不了忙;千万不要给拆了伙,搅了局。于师傅,这件事就此打住,我说对不对呢?”

  (叶批:违心之论,令人齿冷;本章极写众侠义气之虚伪,正得反面弄笔之妙。)

  姜羽冲把话放得很轻很缓,可是话中含意既冷且峭。于锦不觉得红了脸,正要发话;赵忠敏的性情比于锦还直,一时按捺不住,突然说道:“我们本不是英雄,我们连狗熊还不如。我们于三师兄说的话是正理,这份嫌疑我们总得避。军师爷派兵点将,若不派人监视我们,我们还是归根一句话,我兄弟只好告退。”

  这话又冲着姜羽冲来了。众人唯恐姜羽冲还言,连忙打岔。但是姜羽冲很沉得住气,不但不驳,反倒连连夸好道:“二位的意思我明白了,实在是好。我本少智无谋;大伙推我当军师,我实在不能胜任。但是说到派人,当然要量才器使,也得要请问本人的意思。二位这番苦心,我当然要领会的。这么办吧,你们二位本是焦不离孟,现在就请二位同着别位留守苦水铺店房。”

  于、赵二人一齐开口,似欲反驳,姜羽冲忙接下去道:“二位别忙,这是今天晚上的事;一到明早,我们起程之后,就烦二位出去踩访。”

  赵忠敏眼看着于锦,于锦不语。赵忠敏道:“光我们两个人守店房不成,还得派别人看着我们一点才成。”

  于锦暗拉赵忠敏一把,赵忠敏未能领会。姜羽冲在那边突然失笑道:“二位放心,留守苦水铺店房的有好几位呢。二位可以专管上半夜,或者专管下半夜。这店房别看没什么要紧,万一飞豹子再遣人来扰乱,我们便可以给他一个厉害。”

  于、赵二人不约而同,齐声抢答道:“我们守下半夜。”

  姜羽冲相视俞剑平道:“好好好,就请二位多辛苦吧!”

  跟着把别位武师也重新分派一遍。众人领命,各做各事去了。于、赵二人不便再说别话,向俞、胡、姜三老告辞,退出上房。

  这时天色渐暮。俞剑平跟着二人挑帘出室,转向在座几位年老的英雄,低声核计;把别位武师也密嘱了一些话。又过了一会,才将阮佩韦、李尚桐找来,连同时光庭,由姜羽冲发话,对这三个青年说道:“我们这里不过有这么两位,似乎处在嫌疑之地;现在我们并没得着真赃实据,只可暗中留神。要是挑明了帘,一直地加以讽刺,……”

  说到这里,抱拳道:“诸位请恕我直言,那一来空伤感情,反倒把他们弄惊了。再不然抓破脸一闹,甩袖子一走,给我们一个下不来台,岂不是反教人家得着理了?”

  (叶批:真赃实据最要紧。)

  俞剑平又说道:“不但这样,人心难测,疏忽固然受害,过疑也足误事。也许人家并没有恶意,反是咱们多虑;岂不是得罪好朋友了?”

  胡孟刚说道:“话也不能只说一面,咱们终得留神。假使他二人真是奸细,咱们一举一动,岂不都被他们卖了?”

  夏建侯说道:“总是不挑明的好。”

  阮佩韦强笑道:“五爷说的是,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用意。”

  伸出二指道:“这两个东西唧唧咕咕,准是奸细,毫无可疑。咱们不过教他们知道知道,别拿人当傻子,警告他们一下子,教他们势必知难而退。”

  苏建明扪须摇头道:“不好,不好!明着点破,不如暗加提防。你要知道,明着是点不尽的;他们真个知难而退,咱们可就一点什么得不到了。你二位太年轻,不晓得俞、胡二位的用意。你要明白军师爷的意思,不止想揭破他,实在还要反打一耙,从他二位身上抽一抽线头。弄巧了,还许从他二位身上,捞着飞豹子实底哩。我说是不是,姜五爷?”

  姜羽冲笑道:“所以我们才烦阮、李、时三位,暗中踩一踩他们的脚印,逗一逗他们二人的口风;谁知道你们二位沉不住气,反倒当面直揭起来了!”

  阮佩韦、李尚桐满面通红道:“我们做错了。”

  俞剑平目视姜羽冲道:“二位没有做错。二位做得很对,只是稍微过火一点罢了;有这一场,也很有用。”

  俞剑平这话又是为安慰阮、李二人而发的,姜羽冲不由心中佩服,毕竟还是俞老镖头。若论韬略,或者不如自己;若论处世待人,面面周到,他实在比任何人都强。无怪江湖上盛称俞剑平推心置腹,善与人交;这不但是心肠热,还靠眼力明,能够看出人情的细微之处,决不肯无故教人难堪。这实是俞剑平胜人一筹的地方。

  姜羽冲人虽聪明,究竟锋芒时露,说话尖锐。当下,俞剑平又把阮、李二人低嘱一遍,执手而谈,颇显着亲昵。阮、李二人方才释然,点了点头,与时光庭相偕离座去了。

  转瞬天黑。俞剑平道:“我们该动身了!”

  向留守的人拱手道:“诸位多偏劳吧!我先同着姜五爷、童二爷到半铺村查看查看。”

  遂邀着当天赶到的霹雳手童冠英和智囊姜羽冲等人,突然出离店房。朱大椿、马氏双雄等老一辈的英雄,各同几个青年壮士,也已先后出发,店房中只剩下松江三杰的夏靖侯和青年叶良栋,这两人受伤较重,算是歇班。另外还有奎金牛金文穆、铁布衫屠炳烈和几个受轻伤的人。此外便是于锦、赵忠敏。

  那屠炳烈已和智囊说定,容得明日俞镖头走后,仍要到西南乡,拜访古堡原业主邱敬符。姜、俞都以为此举是很重要的。

  众人去后,守前半夜的小飞狐孟震洋、路照二人立刻绑扎利落,手持兵刃,身藏暗器,先后上了房,开始望。松江三杰的夏建侯、谷绍光和铁牌手胡孟刚也暂在院内房上,来往梭巡。

  于锦、赵忠敏本与阮佩韦、李尚桐、时光庭、叶良栋等同住一间店房;天热人挤,在头一天刚到时,他们都在店院中纳凉喝茶。及至今夜,时光庭已先时被派出去,阮、李二人也跟着出发了。

  一过定更,厢房屋中只剩了叶良栋一个人。灯影下,于、赵二人面对面坐着,叶良栋躺在床上。赵忠敏便冲着叶良栋,发牢骚道:“无缘无故,教人猜疑。叶大哥,你看我们兄弟有多冤?”

  叶良栋裹伤坐起道:“这是误会。他们只是海说着,唯恐咱们堆里有奸细罢了。二位是多疑了。咱们都是干镖行的,焉有向着外人的道理?况且这个飞豹子又是外来的绿林,跟二位怎么会有交情?”

  于锦道:“着啊!所以我们才生气。要是劫镖的主儿真个跟我们认识,教大家起了疑心,我们也不算冤枉。”

  (叶批:原本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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