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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弁怀嗔镖师下狱 黑鹰赴诉剑客寻仇(4)


  陆嗣清又道:“可是这行侠仗义,也不是容易事。告诉你二位哥哥:我有一回看见一个女孩子,打一个小男孩,打得直哭。我就过去吓唬她,不许她以大欺小。谁知教那丫头片子唾了我一口。她说:‘这是我兄弟,你管的着么?’我就说:就是你兄弟,也不该欺负他。这工夫,那个小男孩反倒抱着他姐姐的大腿,哭着骂起我来。我一想,还是人家有理,我就溜了。”

  (宫注:此故事据白羽自身经历,略加改写。详见《话柄》或《白羽传》。)杨、江二人把这话一一对老师说了。俞剑平笑了笑,觉得这也是小孩顽皮的常态,如是正确引导,很容易调教。这陆嗣清见有杨、江两个少年在此学艺,他倒有了玩伴,比在家里不时被他母亲查考,倒还有趣得很,因此很愿留下。

  俞剑平说:“老侄愿意在我这里很好,你可得把好偷的毛病改改。你看杨、江二人,年经都比你大,功夫也比你好,他俩还不敢出去胡闹。你这时正该好好练功夫,不可务外。练功是很刻苦的事,要持之以恒;下一二十年苦功,等到技艺学成,也懂得人生道理,再出去施展,就不致干蠢事吃亏了。你要闷得慌,自有杨、江二人和你作伴,也可以出去玩耍,但不许生事。”

  陆嗣清低头应了一个“是”字。(宫注:白羽终生卑视武侠小说,此处借俞剑平之口,道出防止青少年看武侠小说引起斗殴等副作用。)

  陆锦标便催他给老师磕头,并认师兄。俞剑平道:“陆贤弟别忙,现在先把贤侄留在这里半年,看他真收得下心去,咱们再认师。不然的话,他住两天,忽然想家,倒麻烦了。你要知道,他才十三岁啊!”

  遂引陆嗣清拜见俞夫人。俞夫人丁云秀也出来见过陆锦标。

  从此,陆嗣清便留在清流港,和江绍杰住在一个屋里;两人有说有笑,很是热闹。见了俞剑平和别的生人,还是生辣辣的,没有什么话。每天早晨,在箭园学艺;他倒也很聪明,也肯用心。陆锦标放心不下,也住在俞镖头家中。他的意思,是人老爱子,要住个半月二十天,看陆嗣清能够不想家,他才回去。

  这一天午饭已罢,江绍杰和陆嗣清在箭园舞刀试剑。俞剑平、陆锦标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象棋盘,两人聚精会神的下棋。陆锦标连战连北,已输了六七盘;越输越上火,越要下。俞剑平想要歇歇,陆锦标只是不依。俞剑平皱眉说:“越是矢棋越难缠,一点不错;我都头晕了,陆大爷,你饶了我吧!”

  陆锦标说:“不行,别说头晕,就是天塌了,我也得捞回来。瞧着点,我可要踩象了。”

  俞剑平捻着长髯,舍命陪君子似的,继续下棋。正下处,忽听院内有人说道:“呦,大师哥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俞剑平愕然道:“杨玉虎,你跟谁说话了?”

  杨玉虎一面跑,一面说道:“师父,大师哥回来了。您瞧瞧他吧,他也不知是怎么了?”

  俞剑平吃了一惊道:“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说着站起身来。那黑鹰程岳满面流汗,遍体黄尘;挑门帘走了进来。俞剑平一看:程岳面色发黄,精神憔悴,浑似大病初起。俞剑平忙问道:“程岳,你怎么了?”

  程岳惨笑了一声,叫道:“师父!”

  过去弯腰行礼,俞剑平伸手扶住,正要问话。程岳“哎呀”一声,往后倒退,右手忙把左肩头护住道:“师父,咱爷们栽了!”

  俞剑平变色道:“你说什么?敢是你受了伤,在路上遇见事了么?”

  这时陆锦标恋恋不舍的离开棋盘,说道:“程老侄,你从哪里来?”

  程岳回头,忙请了一个安,道:“是陆大叔,恕弟子无礼,我受了伤,不能给你老磕头了。我是才打海州赶回来。”

  转身对俞镖头说道:“师父,二十万镖银在范公堤被劫,我和胡老叔全都受伤。现在胡老叔已被海州衙门押起来了。咱们的十二金钱镖旗当场被群贼拔走,指名要会会你老人家。”

  程岳一口气说完,鞍马劳顿,支持不住,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随即坐了下去。俞剑平骤闻失镖,把脚一跺说道:“胡二弟糟了!”

  更闻镖旗被拔,立刻须眉皆张道:“好孩子,难为你押护镖旗,你越长越抽搐回去了!”

  (叶批:活画出情急状。)

  黑鹰程岳罕受师责,乍闻此言,面色倏然一变;微哼了一声,头侧身斜,往椅子下溜去。陆锦标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架住,回头闹道:“看他这样,你不细问问,还抱怨他!”

  众弟子一齐上前救护;半晌,程岳才缓过气来。

  俞剑平暂收急怒,上前抚视,劝道:“程岳,是我一时气急,错怪你了。你不要着急,你折在外面,我一定给你做主,把面子找回来。”

  程岳不由含泪说道:“师父,弟子无能,有负重托,您就责备我,也是应该的,我还能往心里搁么?弟子着急的是,现在海州急等师父前去设法找镖,我已经答应人家。从今早我一口气跑回家来,连一口水也没喝,我又受着伤。师父一听镖旗被劫,自然发怒。你老还不知那伙强盗的气焰,够多么恨人呢!这强盗劫取镖银,指名要会你老;并且口口声声说,因为有咱们十二金钱镖旗,才一定要劫。弟子一看这情形,才舍命和贼交手,一连战胜他们三个。无奈为首老贼武艺惊人,党羽又多;六个镖师人人受伤,弟子也被他打中穴道,又教他手下人砍了一刀。贼人劫完镖,单把我们的金钱镖旗扣下,临走还留下柬帖,指名要面交给你老本人。弟子力虽不敌,没有输口。弟子因看出贼人是专为我们师徒来的,所以唯恐给你老丢脸,当场就大包大揽,允许敦请你老人家出山,寻镖报仇。你老看该怎样?……”

  说着,程岳从身上把那“刘海洒金钱”的图画拿出来,呈到俞老镖头面前道:“师父请看。”

  俞剑平一字不漏听完,忙把柬帖接来一看:是一幅画,画着十二金钱落地,旁立一只插翅的豹子,作回首睨视之状。俞剑平略一过目,便已了然;立刻眉峰一挑,面色如铁,嘻嘻的连声冷笑道:“十二金钱落地?哼哼,十二金钱落地不落地,这还在我!”

  手捏这张画,仰面沉思,半晌不语。

  黑砂掌陆锦标也听明白了,过来拍着俞剑平的肩膀,叫道:“老兄弟,这插翅豹子又是谁呀?”

  俞剑平憬然说道:“插翅豹子?插翅豹子?”

  口中叨念着,只是想不出来。因陆锦标叩肩连问,就信口答道:“我也记不清这插翅豹子是何许人物?程岳,我问你,这为首贼人既已劫镖,可曾留名?”

  程岳道:“没有,他只在我受伤倒地之时,由他手下人将我们金钱镖旗,从趟子手金彪背后夺去;然后丢下一个拜匣,装的就是这张画。初交手时,弟子也曾问他‘万儿’,再三拿话挤他,他们不说;只说回去问你师父,自然明白。莫非师父也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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