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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湖畔扬镖两逢盗谍 夕阳鸣镝三斗腾蛇(6)


  果然黑面大汉留神观隙,渐见程岳棒法散漫,不禁心中得意道:“闻名不如见面!尽听人说,这十二金钱俞三胜内功如何惊人,拳剑镖三绝技如何出众,以太极门擅名江南江北,镖行无不让他出一头地,绿林无不退避三舍,今日虽不曾与俞剑平相遇,但看这姓程的是他掌门弟子,枉自手底下灵活,不料他后力竟如此不济;他师父也就可想而知,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了。”

  这黑汉如此存想,程岳的棒法越加迟慢,仿佛只剩招架之功,没有还攻之力,黑汉的刀法更为加紧,但见程岳勉强抵拦了几招,黑汉眉头一耸,心中大喜。

  就在这时候,那盗群中为首的老人,双眉一皱,猛然大喝道:“喂!二熊,小心了!”

  喝声甫罢,那黑汉展开“抽撤连环”的招术。程岳把头一摆,藤蛇棒向外一崩,急翻身,走败式,金丝藤蛇棒往右侧一拖。黑面汉势如飘风,“抽撤连环”

  三招急下,紧随着一拧手腕,锯齿刀倏奔程岳后背,程岳一反身时,早已防备,左脚往前上步,右脚往后抬起,等到往前一塌身,盗徒的刀正扎程岳的后心。

  程岳势本佯败,眼光四照。黑面盗徒犹恐敌人逃走,刀才递出来,右脚点地,左脚上提,身形向前一探,“夜叉探海”式,直扑上来。刀尖往外一送,只离程岳后心一二寸许,方喝得一声:“着!”

  倏然间,程岳如电闪也似,拧腰往右一回身,左脚用力右滑,全身斜塌下去。盗徒刀尖落空,招数用老了,大吃一惊,急收招不迭。(叶批:写双方过招,身形、动作全可入画。笔触细腻,生动之至。)

  程岳让招还招,疾如狂风;右手腕一坐劲,抖藤蛇棒,“玉带围腰”,猛奔敌腰缠过去。“砰”的一声响,藤蛇棒鞭了个正着。这一招冒险成功,陡然断喝道:“躺下!”

  用浑身气力,往右猛一带,“扑登,呛啷!”

  将敌人直摔出五六步,锯齿刀甩开多远。铁掌黑鹰收式旁窜,用手一指道:“这点能为,也敢在江南道上耀武扬威?”

  程岳这一句话,说得犀利无比。那手擎烟袋的盗魁一声狂笑,声若枭鸣。程岳急摆藤蛇棒,闪目看时;但见豹头老人笑声才歇,面上笼起一层怒云,双目闪闪已露凶光,斩钉截铁叫道:“摔得好!”三个字迸出唇边,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唇吻微动,右手一展,便要下场擒拿程岳。

  陡见他身旁那个面如重枣、身穿紫灰衣裤的壮汉,捧镔铁点钢穿,飞身直窜过来,厉声叫道:“姓程的朋友,动手过招,输赢是常事,也值得这么卖狂么?来来来,我来领教。”

  话到,人到,兵刃也到,一对镔铁穿,第一招径向程岳胸前扎来。

  程岳双手挥棒,往外一封;立刻趁势递招,甩藤蛇棒,迎头就打。盗徒立刻撤回镔铁穿,往外一挂;倏然换招,“双风贯耳”,向程岳打到。程岳缩项藏头,往下矮身,一个盘旋,顺着旋身之势,抡金丝藤蛇棒,往盗徒下盘双腿缠来。盗徒急掠空一纵身,把这招闪开,身往下落。程岳早将藤蛇棒抖得笔直,手起处,直照敌人的“气俞穴”点去。这赤面盗徒闪展圆滑,趁着腾身往地上一落时,急蹲身躯,将掌中双穿倏地一分,呈“凤凰展翅”式,左手铁穿向程岳丹田急扎。

  黑鹰程岳随撤藤蛇棒,两手一捋,斜插柳往外一磕,立刻将敌刃弹开。那敌人却也了得,一招才过,二招早来;右手铁穿“霸王卸甲”,一反臂,直砸程岳的头顶。这一招极快,绝无缓气之功。黑鹰程岳微一偏头,点钢穿贴着脸掠下去,锐风扑鼻,险到十分。黑鹰程岳咬牙切齿,趁势还招;藤蛇棒往外一展,刷地照敌人斜肩带背打去。

  这盗徒左手铁穿往外一封。程岳的招数虚实莫测,倏然往回一撤招,猛往左一带,藤蛇棒忽向敌人左肋打去,那盗徒急往下矮身藏头,这藤蛇棒突如惊蛇怒蟒,又横扫过来。闪躲不及,棒过处,早将盗徒头顶皮扫了一下,扫去一块油皮。赤面盗徒吓了一身冷汗,忙一纵身,往斜刺里窜出一丈多远。手扪头顶,才晓得头发也被刮去一缕,立刻回身冷笑道:“姓程的朋友,咱们后会有期。”

  黑鹰程岳嗤然笑道:“少镖头等你十年,快去访名师,拜师娘,再来现眼。”

  这时程岳早将生死置于度外,打定主意,要破死命,护镖银,保镖旗,与群盗死战。他略舒出一口气,提棒扬眉,要再向那年老盗魁发话。哪知盗群那边,已起了一阵骚动。眼见己方连败三阵,都输在程岳一人手上,气得群盗人人跃跃欲动,势欲群殴。只听一个叫道:“活气杀人,姓程的休要卖狂!当家的,咱们全上!”

  那老年盗魁双目横盼,怒如火炬,“呸”的一声道:“住口,你们要做什么?”

  斥得群盗立刻肃然归队。这才见盗魁左边,刺伤缉私营哨官的那个白面少年,手提青钢剑,脚下一点地,已腾身跃起,轻快异常,往程岳面前一落,左手提剑,右手骈食指中指,一指黑鹰程岳道:“程朋友,果然有两手,我很佩服;但何必徒逞口舌,我们是功夫上见高低。”

  剑交右手,扬了一扬道:“素仰俞门三绝技,太极剑也是一绝。在下也学得两手笨剑,愿意请教方家,你可有气力,再跟我走两招么?”

  黑鹰程岳仰面笑道:“莫说是你,你们全伙只管挨个齐上,看一看我们十二金钱镖旗,究竟好摘不好摘?”

  将藤蛇棒一抡,又要发招,猛听后面大叫道:“道上朋友讲理么?车轮战赢了人,可算好汉?程贤侄且退,别让你一个人拾掇完了,匀给我们这个吧。”

  黑鹰程岳侧身回顾,只见铁牌手胡孟刚将双牌摆了摆,似要上场。旁边早见枪缨一闪,那振通镖局的金枪沈明谊,已然一个箭步,抢到阵前。

  沈明谊眼见程岳连胜三盗,心想:“人家安平镖局可谓当场露脸,自己这振通镖局,难道全是坐观成败的么?”

  遂拦住胡孟刚道:“镖头稍待,大敌当前,你且留后押阵,待我把程少镖头替下来。”

  胡孟刚将身子一侧,沈明谊提錾金枪,一跃上前。程岳虽说有真实功夫,可是人的气力终究有限,此时鼻洼、鬓角已然微润,乐得让过一阵;遂向沈明谊说道:“沈师傅小心他们观战的人。”

  金枪沈明谊点头道:“晓得,少镖头放心。”

  说罢,往前进步欺身,已与敌人抵面;大声叫道:“朋友,你们也该识趣;三阵见输赢,是光棍趁早让我们这号镖过去,彼此各留情面。我振通镖局自有心照领情的地方。若不懂江湖道的面子,在下只好挨个奉陪,车轮战不算高招。”

  白面少年冷笑道:“朋友何必卖乖?好鹰不赶乏兔,你们姓程的只管喘气去。你们有本领,尽管来施展,我倒不怕车轮战。借道的话趁早收起,咱们打着看!”

  沈明谊说道:“好,动手何难,咱就打着看!”一晃掌中枪,那枪头血挡“突噜噜”一颤,颤起二尺多的圆轮;顺势往前一递,奔强徒的“华盖穴”扎去。白面少年剑交右手;左手骈食指中指,扣拇指无名指,一捏剑诀,往左侧一斜身,剑走轻灵,步伐迅疾,把沈明谊的枪闪开。跟着一反腕子,“拨草惊蛇”,猛斩沈明谊的右腿。沈明谊一合枪,顿时现枪钻,将盗徒的剑拨开;一旋身,枪锋从左往后一领,唰地点奔强徒的右肋。这白面少年盗徒急用“跨虎登山”式,一跨右腿,身往左斜,立刻将枪闪开;随即改式,“白鹤展翅”,剑削沈明谊的肩背。

  金枪沈明谊用“斜插柳”,往外一磕,随即展开“金枪二十四式”,枪缨乱摆,枪尖乱颤,斗起来宛如腾蛇翻浪。那白面少年剑术上恰也精深骏快。展转进退,枪剑交锋,两人动手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沈镖师一面展开枪法,一面搜寻敌人破绽。连斗了三十余合,金枪沈明谊无论招数如何紧,敌手狡狯,守多攻少,自己总不能递进枪去。沈明谊不禁着急,暗想:“程岳一个镖行后进,竟连胜三敌;自己反连一个少年贼人战不下,岂不替振通镖局输气?”

  这样存想,骤将枪法一变,未免求胜心急,欺敌过甚。这正中了盗徒的心机;白面少年也将剑招一变,施展出“八仙剑”来,翻翻滚滚,剑身合一。

  眨眼间二人又战了数合。突见盗徒挺身展剑,往外一封沈明谊的枪,似忘了护身的要诀,竟把一个前胸和下盘全露出来。沈明谊以为有机可乘,“唰”的一颤枪,“金鸡点头”,直向敌人丹田点去。这白面少年一个“旱地拔葱”,蹿起七八尺高,把这一招闪开。沈明谊见枪招落空,急扭身往左一个盘旋,用左手抓枪钻,“唰”的一个“盘打”;抡得这杆枪悠悠带风,猛向敌人打去。

  这盘打的招数,极其厉害。枪长七尺,臂长二尺五,身回力转,往外一横扫,在一丈二尺以内,敌人再难躲开。而且旋身借势,其力迅猛无比,用兵刃搪架,必被打飞。要防这一招,须用轻功提纵术“燕子飞云纵”

  和“一鹤冲天”式,身不作势,将双臂往起一抖,凭空拔起一丈以外,方得闪过。否则急避不迭,终须落败。即使头招逃开,还怕对手再赶一招,连发两个“盘打”。这盗徒年纪虽轻,武功甚熟;见沈明谊枪法招中套招,施出这绝招来,微微一笑,竟不抽身逃走。他脚下一点劲,立刻疾如鹰隼,从沈明谊左肩头上,飞掠过去。这一着大出沈明谊意料之外,急将招数收回,“怪蟒翻身”,一抬右臂,把金枪向上一带,“太公钓鱼”,直取敌人要害。

  这一招来势很急,那盗徒脚才落地,故卖破绽;耳听脑后风声已到,便背着身子,往左一错步,刚刚让过枪锋,倏地一个“鹞子翻身”,掌中剑“倒打金钟”、“三环套月”,连环招,剑走轻灵,刺咽喉,挂两肩,其疾如风,其锐如箭。沈明谊招架不及,闪避不迭,暗道:“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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