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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第四章 蝶恋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梁文靖从入定中清醒,只觉浑身上下似有使不完的劲力,举首四顾,只见明月西沉,四周悄然,已没有公羊羽的影子,忽听一阵歌声自远传来:“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歌声清壮,如一阵长风,去势虽疾,却袅袅不绝。

  梁文靖抬头望天,只见茫茫夜空,群星寥落,唯有西北天狼星,分外明亮,相传此星一出,必主战争。

  梁文靖不由叹一口气,心道:“这公羊先生口口声声说大宋的不是,但听这歌声,却又有从戎卫国之意,当真人如其字其画,处处自相矛盾,唉,大概是他没遇上好皇帝吧?”他边想边站起身来,不料两只脚盘得久了,酸麻难禁,又是一跤跌倒。

  忽听一声娇笑,清脆悦耳。梁文靖转眼望去,只见萧玉翎兀自躺在石上,见他跌倒窘状,不禁发笑。此时她哑穴自解,已能言语,只是四肢依然受制,无法动弹。她一声笑罢,惊觉自身尚处危境,立时住口,喝道:“臭小子,瞧什么瞧,还不给我解穴。”

  梁文靖犹豫不前,萧玉翎又喝了一声,他才走上前去。端端正正作个揖,叹道:“萧姑娘,如今公羊先生已走,大伙儿的比试就此作罢,无须再提。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两不相欠。”萧玉翎眼珠一转,笑道:“好说,你先解开我的穴道?”

  梁文靖又犹豫半晌,方才讪讪道:“敢问姑娘,这穴道如何解法?”萧玉翎又气又急,道:“大蠢材,怎么连解穴都不会?”梁文靖额上汗出,羞愧道:“爹爹似乎以前提过,但我没用心学。”萧玉翎大睁妙目,死死瞪着他,但此时就算以目光将这小子射出两个洞来,也是无济于事。萧玉翎计无所施,怒恨交迸,忽地将眼一闭,恨声道:“死呆子过来,我说,你解。”

  梁文靖连忙称是,却听萧玉翎道:“我的膻中、丹田二穴受制,真气老是不畅。”梁文靖道:“膻中、丹田?在什么地方?”萧玉翎咬咬牙,涩声道:“膻中……膻中在我心口,丹田……丹田在我小腹……”说到后面,话语渐小,几乎微不可闻。

  她说罢许久,不闻动静,张眼偷瞧时,却见梁文靖望着自己,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又气又急,喝道:“臭小子,有什么好瞧,还不乖乖解穴?”梁文靖还过神来,忙道:“怎么解?”萧玉翎羞恼已极,啐了一口,道:“你将内力聚在指尖,点击膻中穴下方两分处。”梁文靖奇道:“内力?什么内力。”

  萧玉翎一怔,心道:“糟糕,我有失计较了。这小子只会一点极粗蠢的拳脚,怎会习练内家武功,生成内力?难不成今日是我的劫数,定要用上那个法子……”一时心乱如麻,要知公羊羽点穴之术奇特,非她自身能解,方才梁文靖打坐之时,萧玉翎一直运功不懈,欲要冲透禁制,但屡试无功。本想公羊羽会为自己解穴,不料此人竟自去了。萧玉翎心中将公羊羽骂了一百遍不止,深感无奈,只得道:“臭小子,你……你将食中二指骈起,环绕穴道,用力左转三次,右转三次,如此,如此反复施展……”

  梁文靖听得一颗心突突直跳,失声道:“在你心口?”萧玉翎又羞又急,啐了一口,喝道:“不是我心口,还是你的?”梁文靖不由大为踌躇。原来自古传授点穴解穴之法,男师不传女徒,女师也不传男徒,只因这传授之中,不免以手触体,肌肤相亲。萧千绝传授萧玉翎之时,也非亲身传授,而是从下山捉来一个女子,点穴之后,再传授萧玉翎解穴之法,让她在那女子身上尝试。但此时林幽山静,鸟兽无踪,唯有梁文靖侍立一旁,萧玉翎无奈之下,只得从权让他一试。

  梁文靖瞧她胸口起伏,不由得面红耳赤。萧玉翎又催促一声,他才骈指放到她胸口,但觉指尖所及,温热细腻,一颗心突地蹿起,提到嗓子眼上,再见萧玉翎妙目半闭,蛾眉微耸,顿觉脑中轰然巨响不绝,一股热血直蹿上来,手指也随之颤抖起来。萧玉翎知觉,张眼一瞧,羞道:“还不动手?”梁文靖恍然惊醒,忙嗯了一声,毛手毛脚,在她胸口划起圈子。

  萧玉翎只觉胸口酥麻难禁,浑身一阵滚热,不由得啊呀一声,叫唤起来。梁文靖忙缩手道:“你……你没事么?”萧玉翎几乎哭出来,骂道:“死呆子,臭笨蛋,谁教你这么轻轻地划,要……要用力才成。”梁文靖原本怜香惜玉,不忍稍用气力,此时见她羞急,只得咬紧牙关依法施为。

  两人均是青春年少,血气未刚,忽然遭遇这等情事,当真有生以来从所未有。无论男女,均是汗出如浆,心跳如雷。萧玉翎闭着眼尚且好些,梁文靖望着眼前佳人蛾眉轻颦,娇喘雪雪,鼓胀酥胸急剧起伏,兼之手掌触摸女儿香肌,一时间,浑身热流翻滚奔腾,便似一条狂龙在体内搅动,渐自头脑模糊不清,忽听萧玉翎轻呼一声,梁文靖悚然一惊,定神瞧去,却见自己手指竟已偏离对方胸口,萧玉翎羞道:“死……死呆子……”

  梁文靖浑身哆嗦,颤声道:“对……对不住……”狠心闭上眼睛,不再瞧那佳人妙态,谁知这心中遐想,竟较那眼中所见,更胜十分,梁文靖情动难抑,忍不住大声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他如此一念,但觉心意稍平,忙又续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而不习乎?’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哎呀,糟糕。”他原本胡乱背诵《论语》中的句子,希望借此克制心中欲念,不想那欲念蓬勃难制,不自觉又宣诸于口,将论语中但凡与女色相关的句子尽皆背了出来,满心的“易色、巧笑、美目”,梁文靖心中懊恼,不由大声自责:“无怪孔夫子有言:‘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梁文靖呀梁文靖,你真是已矣乎,已矣乎,无耻之无耻矣……”

  正自吟诵,忽听萧玉翎轻声娇呼,不由一惊:“不好,我又按错了地方?”忙睁眼细看,却见萧玉翎浑身衣衫已被汗水浸透,面色酡红如醉,星眸微张,细细娇喘道:“好……好了,膻中穴解了……再……再是丹田穴……”梁文靖长长松了口气,道:“丹田在哪里?”萧玉翎道:“在脐下三分。”梁文靖抖着手触摸到丹田处,但觉小腹平滑,肌肤温柔,猛可间只觉头脑一热,禁不住啊呀一声,猛地跳开,一头扑进小溪之中,这溪水本是山中寒泉所聚,冰冷彻骨,梁文靖这一浸,欲火顿熄。

  他湿淋淋爬上岸来,经山风一吹,遍体寒战,有如筛糠,却见萧玉翎睁大双眼,神色疑惑,不由尴尬道:“小可……小可只怕按捺不住,唐突……唐突了萧姑娘。”萧玉翎一怔,轻轻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还不动手解穴。”

  梁文靖冷得浑身发抖,情欲却也因之减退,便将手指点到萧玉翎的丹田处,正要按捺,忽从小腹蹿起一股热气,经会阴,过腰脊,度轱辘关,冲百会穴,又自百会下降到膻中穴,梁文靖正觉奇怪,那道热气伸缩如电,忽地贯通手臂,自他指尖透出。萧玉翎但觉一股热流在丹田一转,穴道顿然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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