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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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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刚抢上一步,扣住他衣领,紧咬白牙,狞笑道:“死老鬼,总叫你落到小爷手里。”他两度为梁天德所制,怒气难抑,正要狠下毒手,忽听端木长歌冷冷道:“罢了,正事要紧。” 严刚一听,蓦地想起来意,狠啐一口,放开梁天德。端木长歌右手不离梁文靖颈项,微微笑道:“不才在前方备下薄酒,还请老先生赏脸。”梁天德忌惮儿子生死,不敢不从,但觉胸口中肘处隐隐作痛,不由咳嗽数声,捂着胸,尾随端木长歌来到一户农家前。 堂内早已支下一张木桌,四人围桌坐定。一名村妇哆哆嗦嗦捧上杯盘,斟了几杯村醪,不待众人发话,又慌张退去。 端木长歌笑道:“梁先生请。”虽如此说,却不举杯,梁天德不敢违拗,只得举杯饮尽,但觉滋味淡薄,有如白水。梁文靖见父亲为人如此逼迫,心中好不难过。 端木长歌打量梁天德半晌,忽而笑道:“令父子情深,令人感动。不才倒是得罪了。只可惜上命在身,难以违背。”梁天德冷道:“何必假惺惺的,有话便说。” 端木长歌笑道:“老先生当真快人快语。说起来,你也见过在下的主公,敝主公对令郎一见倾心……”梁天德脑中嗡的一声,心中大震:“那人莫非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正自胡乱猜测,却听端木长歌续道:“主公特意命我前来,聘请令郎做他的护卫,不知老先生答不答应?” 梁天德一愣,心道若仅是护卫,这二人何以来势汹汹,一团杀气,他也是久经世事之人,略一思忖,便摇头道:“令主公帐下均是能人,小儿本事有限得很,如何高攀得上。” 端木长歌笑道:“武功却在其次,令郎的妙处在于他……咳,他与敝主公颇为貌似,这就十分难得了……”梁天德一惊,正自思忖,端木长歌又笑道:“我家主公乃当今贵人,令郎若从了他,势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子女金帛,予取予求,此等机遇千载难逢,万望梁先生三思。” 梁天德沉吟片刻,再瞧梁文靖一眼,不由暗叹了口气,淡然道:“你虽不说明,我倒猜到几分了,你那主人莫不是要我儿子给他去做送死的替身?” 端木长歌微微一笑,道:“老先生怎么猜到的?” 梁天德冷哼一声,道:“你那主公既然贵于当今,必有权势。但凡人间权势,争夺者多,得之者少,他料也结下不少仇家,怕人暗算,是故想找个容貌相若之人,给自己挡刀挡剑吧?” 端木长歌拍手笑道:“老先生好见识,你既然猜到了,我也就不啰嗦了。今日之事,老先生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已成定局,不容变改了。”话音未落,梁天德便觉背心一痛,情知严刚动手,不由怒道:“既然如此,你那主公为什么不自己来说,却让你两个鬼鬼祟祟耍弄手段。” 端木长歌笑道:“主公本有此想,但他身边有人不答应,只好委托鄙人,暗中行事了。”梁天德一愣,脱口道:“那人是谁?”端木长歌未及答话,忽听门外有人悠悠叹道:“那便是区区在下了。” 端木长歌凤眼陡张,尚未起身,便觉虎口骤热,右手虚软,梁文靖已被人夺去。梁天德定睛一瞧,只见一人白衣飘飘,立在堂心,正是那姓白名朴的白衣文士。 白朴夺过梁文靖,冲梁天德微微一笑,忽地举起折扇向他肩头拍来,这一拍看似随意,但来势奇快,梁天德刚见他抬手,肩上已着了一下。他尚不觉有异,严刚却觉一阵暖流经他背心、顺着掌心直冲肺腑,不由得哎呀一声,腾腾腾连退三步,背心重重抵在墙上,面皮染血也似。 梁天德自负武艺,但这白朴两度出手均未瞧得明白,心下好不骇异。端木长歌瞧着白朴施为,却呆立一旁,不敢轻动。白朴轻描淡写夺下梁氏父子,笑了笑,招手道:“来!来!请坐!请坐!”言毕形若无事,当先落座,其他四人各怀心思,稍一迟疑,也各自坐下。 白朴将酒杯斟满,举杯笑道:“梁老先生,梁小兄弟,适才得罪,还望见谅。”说罢饮尽。他气概豁如,观之可亲,全不似端木长歌那般阴鸷,梁天德父子心生好感,各自举杯干了。梁天德皱眉道:“白先生,你这一来,却让梁某糊涂了。” 白朴展开折扇,笑道:“也怪不才的主公鲁莽了些。近些日子,他树了几个对头,时刻阴谋害他,虽然百般周护,但终究难防,是故他一见令郎,便想起那条李代桃僵之计来。不才听他一说,却觉不妥,虽然主公身份贵重,但人生在世,当以仁德为先,令父子本为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大违道义。可惜主公口中答应,心中初衷不灭,仍是暗中遣了端木兄与严老弟前来游说二位,不才察觉之后,竭力进谏,总算让主公回心转意,派我来为诸位分解。” 梁氏父子恍然大悟,望着白朴,大感敬服。端木长歌则手拈长须,不见喜怒,严刚则恨恨望着白朴,一脸不平之色。 白朴笑道:“瞧二位装束,想是来自北方?”梁天德道:“不错,我父子自华山来。”白朴哦了一声,道:“听二位说话,却有南方口音。”梁天德道:“小老儿祖籍合州,早年在江南呆过一段日子,可叹世事飘摇,身不由主,我父子滞留北方,已有二十年了。”说着叹了口气,透出一丝凄凉之色。 白朴忽地抚掌数下,赞道:“北方胡虏横行,足下身处夷狄之中,却能不忘大宋之音,了不起。而令郎这口临安官话,可就尤其难得了。”梁天德听得浑身一震,手中酒水洒落衣襟。 梁文靖恍然道:“原来爹你老逼着我说的这种软绵绵的怪话,却是临安官话……”话音未落,却被梁天德狠瞪一眼,顿时噤声不迭。 白朴沉吟片刻,又道:“但不知北方情形如何?”梁天德还没出口,梁文靖已抢着道:“蒙古鞑子坏透了,逼着汉族男子当兵,爹爹一生气,就带我回大宋来了。”白朴瞧了梁天德一眼,微笑不语。 梁文靖又道:“如今倒好,我们这次回来,再也不用受鞑子欺负,只是许多百姓还得在留在那儿受苦。” 白朴叹道:“小兄弟说得是,正所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叹息声中,不胜怅然。 梁天德冷笑一声道:“算我多句嘴,就算岳武穆重生,韩世忠再世,这大宋朝的王师也打不到北方去了。”白朴未答,严刚已道:“阁下尽长他人威风,鞑子便有三头六臂么?” 梁天德目视远处,淡然道:“蒙古人倒不见得有三头六臂,可惜临安的小朝廷却多的是三姑六婆。”严刚眉间透出一缕寒意,厉声喝道:“姓梁的,你这算不算诋毁朝廷?” 梁天德道:“诋毁不敢当。相反的,我对这朝廷佩服得紧,养了这么一大群谗言惑君的官儿,还能苟延至今,嘿嘿,厉害,厉害。”严刚面皮阵红阵白。梁天德却不正眼瞧他,将一杯浊酒送到嘴边,抿嘴饮尽。 白朴摆手叹道:“严老弟少安毋躁,梁先生也是心忧时局,别无他意。而今朝廷囿于内斗,鞑子却在北方大肆征兵,唉,那蒙哥汗灭宋之心,好生迫切呢!” “灭宋?”梁文靖吃了一惊,停箸瞪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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