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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陆渐自觉这一拳开山断岳,不料打到万归藏身上,仍似落在空处,又见万归藏毫无受伤之态,当即赶上。此时谷缜亦奔过来,陆渐说出了心中所想,困惑道:“不知怎的,无论多少拳,都伤不了不他。”谷缜亦露忧色,叹道:“听说‘周流六虚功’在身,天下间任何外力内力均不能伤,我之前还当有人说笑,不料竟是真的。”陆渐惊道:“这么一来,岂不成了不死之身。”

  谷缜咬咬牙道:“无论怎的,抓到他再说。”两人钻图林中,追踪时许,陆渐忽觉奇经一跳,脉中毒劲蠢蠢欲动,陆渐心生警兆,不及转身,身后劲风早已压来,陆渐疾提真力,反身一拳,拳拳相接,万归藏掌力奇大,直往陆渐体内猛钻。陆渐忍不住大叫一声,翻身后掠,落在丈外,浑身气血翻腾,万归藏却借一拳之力,没入林中,一角青衫凌空一闪,倏尔不见。

  谷缜闻声赶来,眼见陆渐坐在地上,牙关咬破,一缕鲜血从口角流下。而万归藏消失之处,却是静荡荡,烟霭浮动,云雾之后,透出一股子阴森之气。忽听陆渐道:“谷缜,不知道怎的,方才一掌,他的内力忽然变强,我几乎抵挡不住。”谷缜微微变色,寻思:“陆渐伤不了老头子,老头子神通恢复却很惊人。再说他行事不择手段,一味藏身偷袭,不好对付。糟糕,这么一来,万归藏立于不败之地,我和陆渐留在这里,和等死毫无分别。”

  想到这里,拉住陆渐衣角,低声道:"走”。陆渐不解。谷缜却不作声,拉着他只是飞奔。陆渐沿途询问缘由,谷缜说了。陆渐大为发愁,说道:“可有杀死万归藏的法子么?”谷缜摇头道:“即便是有,你我也必然不知。”

  奔出数十里,陆渐脸色忽地一变,步子变缓,目透惊色,谷缜怪道:“怎么?”陆渐看他一眼,缓缓道:“他追上来了。”谷缜吃惊的向后望着,陆渐道:“你看不见的,我能感觉道,他离我越近,我的奇经八脉就越不对头。”谷缜忍不住询问缘故,陆渐便将“六虚毒”发作的情形说了。

  “遭了。”谷缜脸色发白,“同气相求,你的”六虚毒“和老头子体内真气遥相呼应,任你逃到哪里,他都能找道。”陆渐惊道:“那可如何是好。”谷缜叹道:“先逃再说,或许离的远了,气机呼应变弱,能够逃脱。”说罢二人相对苦笑,方才还是两人追杀归万藏,转眼功夫,竟已掉了个个儿。谷缜道:“无能胜香的效力将逝,若不乘机逃走,万归藏一旦回复神通,就是你我送命之时。”说到这里,二人加快步子,谷缜内力较弱,陆渐将他挟起,奋起力气,纵身狂奔。不多时,天色渐暗,红日沉西,星月渐明,陆渐忽地止步,脸色煞白,摇头道:“谷缜,逃不掉了,他来的好快。”谷缜脸色微变,沉默半响,忽道:“陆渐,我有一个计谋,或能出其不意,让老贼吃个大亏。”陆渐喜道:“什么法子。”谷缜道:“老头子身在远处,不能见人,仅凭六虚毒分别你我。况且他心中只是忌惮你,并不将我放在眼里。倘若你将六虚毒转入我的体内,万老贼势必将我当作是你,我在前面做饵,你则藏在暗处,待老头子来时,给他一下狠的,老头子来不及运功化解,必然受伤。”

  “那怎么成?”陆渐皱眉道,“谷岛王曾说过,六虚毒一旦传给他人,那人必死无疑。”谷缜摇头道:“无妨,你将解毒的法子给我,带得打败万归藏,我再传回给你不迟。”陆渐听的满心糊涂,谷神通当日仅说过六虚毒能够传出,并没说传出之后能否传回,陆渐尚未思索明白,谷缜依然催促起来,陆渐亦觉体内六虚毒如婴儿将生,在母腹躁动不安,分明是感应家具,万归藏必然香毒已解,正向这方飞奔而来。

  以谷缜之镇定,也是着急起来,急道:“陆渐,对手太强,不冒险无以取胜,再拖下去,你我一个活不了。就算你不想活命,难道就不为妈和戚将军作想么?”

  陆渐本就心乱,闻言更觉彷徨无据,略一转头,顿时与谷缜四目相接,谷缜眼里,分明透出决然之意。霎时间,陆渐心中剧痛,眼下如此取舍,真是再也残酷不过,一边是亲生母亲、结义大哥,以便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谷缜见他尚有犹豫,低声道:“大哥,就算不想妈和戚将军,就不想想江南饥饿的百姓么?”

  陆渐身子一震,长叹一声,两眼微闭,眼角隐隐闪动泪光。刹那间,他双目陡睁,向谷缜道:“谷岛王的逼毒心法你仔细听好,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忘了。”谷缜见他答应,送一口气,微微笑道:“你放心,但有一线生机,我也想好好活着。别忘了,我还没见过那只母老虎,狠狠打她的老虎屁股呢。”陆渐闻言,想要笑笑,可面肌抽搐,怎么也笑不出来,但觉万归藏越来越近,情急无奈,惟有默运神功,运转谷神通所传心法,将“六虚毒”裹成一团,逼到掌心,倏地按上谷缜小腹丹田,那“六虚毒”凝如有质,嗽的一下,离体而去,钻入谷缜丹田,谷缜脸色惨变,身子一僵,坐倒在地。

  陆渐硬起心肠,将他扶入草中藏好,自己藏在一棵大树之后,施展“万法空寂之相”,敛去生机,屏息以待。

  夜色朦胧,寒雾凄迷,那雾气忽地翻腾起来,四面散开,一道人影形如鬼魅,透过茫茫夜色,悄然而至,青衣暗淡,正是万归藏,他目视谷缜藏身的那片草丛,眼中亮光一闪而没。陆渐的“万法空寂之相”一旦施展,身子犹如木石,以万归藏之能,竟亦未能察觉。

  万归藏身形忽转,足下如按机簧,凌虚飘飘,射向草丛,一刹那,已将后背露给陆渐。陆渐忍受内心煎熬,蓄势待机,就为此时,立时奋起神功,全力扑出。

  万归藏一心以为陆渐藏在草中,故而防备在前。陆渐忽从后方袭来,叫他始料未及,勉强闪了一闪,砰的一声,陆渐双掌打在他左背之上。万归藏身如曳电流星,弹射而出,撞断一棵大树,去势稍缓,撞到第二棵大树时,他忽地伸出双手,抱住树干,身如纸鸢,飘飘然旋了一匝,双手所至,树干如遭斧劈,木屑纷飞,万归藏旋到第二匝时,已将陆渐神力尽数卸到树上,喀擦一声,大树居中折断,树叶纷落。万归藏大袖一挥,狂风陡起,千百树叶被风一鼓,竟如千百羽箭,嗖嗖嗖射向陆渐,锋利如刀,摧割肌肤。

  陆渐本在追击,被这叶阵一拦,去势顿缓,疾使“补天劫手”,双手乱舞,拈那叶片。忽而眼前一迷,猛然抬头,万归藏不知道何时,已到头顶,呼地一掌向下拍来,无俦劲气凌空下压。陆渐翻掌一挡,二人掌力相交,“周流六虚功”陡占上风,大金刚神力倏然甭解。陆渐闷哼一声,落回地面,双脚深深插入泥土,万归藏的真气顺他身子疾走,嗖地传入土中,泥土聚拢,化为石枷泥锁,将陆渐双脚牢牢缚住。

  “周流六虚功”一旦练成,天地万物,均可化为对敌的武器。万归藏鼓风吹叶,不令陆渐追击,结土为枷,将他双脚缚住,陆渐变招不及,万归藏身子翩折,凌空一指飞来,来势飘忽莫测,陆渐眼前一花,心口一痛,已被点中要穴。万归藏知道陆渐身有劫力,这一指不但封了显脉,抑且封了隐脉,陆渐想以劫力解穴,亦有不能了。

  万归藏飘然落地,伸手捂口,轻轻咳嗽,这一战虽然侥幸制住陆渐,但方才收他一击,仍叫万归藏受了内伤。他转眼望去,但见陆渐形如雕塑,睁圆两眼,眼里透出悲愤之意。万归藏微一沉吟,一挥袖,草木偃伏,露出谷缜身形,此时已然面容扭曲,不成模样。万归藏又咳两声,轻笑道:“果然,谷小子,你跟我赌命,无怪我会受伤。”

  说到这里,注视陆渐,笑道:“是你将“六虚毒”度给他的么?难道你不知道‘六虚再传,必死无疑’吗?‘六虚毒’有如蚕虫,以你的体内元气为滋养,与你气机连通,除却对敌时扰乱气机,对你本无太大害处。可一旦传给他人,就如化茧成蛾,威力增长何止十倍,抑且此番入体,再也不能逼出。呵呵,谷缜聪明一世,不曾想竟死在最要好的朋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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