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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谷神通瞧到此时,微微动容:“这是什么手法?”仙碧为他所制,不能动弹,气闷难当,眼见陆渐大显神威,心中喜悦,犹如自身所为,听得谷神通的话,冷笑道:“你听说过补天劫手么?”

  谷神通唔了一声,点头道:“怪不得。”仙碧见他神色淡淡,俨然不以为意,不由大觉后悔:“不好,我一时高兴,说漏了陆渐的劫术,此人深不可测,心中只怕已然拟出了破法。”

  寻思间,场上形势大变,陆渐以双足为轴,拽住长袖,奋起神力,如甩铁饼一般,将狄希滴溜溜甩将起来。狄希不料他出此怪招,一时间身不由主,随他大力所至凌空飞转,转得数匝,连人带影化为一道金色流光。狄希纵有通天之能,亦觉晕眩烦恶,蓦听得一声大喝,陆渐移步向前,带得他撞向一片山崖。

  谷神通远远瞧见,浓眉一挑,身上袖袍无风而动。这时,忽就看那金袍飘起来,陆渐手上一虚,金袍扫中山石,软答答浑不着力,转眼再瞧,狄希身着中衣立在十丈开外,神色极为尴尬。原来他撞上山崖前,使出龙遁九变中的“金蝉变”,金蝉脱壳,脱了那金色宝衣,免受摧筋断骨之苦,但如此金袍一失,一身神通便弱了大半。

  蓦听一声娇叱:“看招。”施妙妙双手一挥,射出两蓬银雨。她不愿背后偷袭,故而先行叫出,待陆渐转身,方才出手。陆渐见状,手中金袍一抖,画了一个圆弧,满天银雨倏尔不见。

  施妙妙心中慌乱,一扬手,又射出六只银鲤,陆渐丢了金袍,双手虚空乱抓,有如生了百臂千手,将满天银鳞抓在手里。施妙妙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神通,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忽见陆渐迈开大步,走将过来,惊惶间抓起几只银鲤,胡乱掷出。

  银鲤才散,陆渐纵身直进,双手一分,叮叮之声不绝,那团银光隐没不见,陆渐紧握成拳,掌心咔嚓有声,待得摊掌之时,数百细鳞复又聚为四只银鲤。施妙妙脸色惨白,忽见陆渐冲自己微微一笑,神情甚是友好,一扬手,又将那银鲤抛了回来。施妙妙只觉不可思议,呆呆接过,说道:“你,你干什么……”

  陆渐摇头道:“你是谷缜未过门的媳妇儿,我不跟你打。”施妙妙又羞又怒,慌慌张张看看四周,怒道:“你,你这人胡说什么呀,谁,谁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陆渐被她喝骂,亦觉窘迫,挠头道:“他自己说的,不信,不信你问他。”转头看向谷缜,见他盘膝而坐,两眼骨碌乱转,却不作声。

  陆渐心中奇怪,走向谷缜道:“你干么坐着不动,快起来,我还有话问你呢?”伸手一扶,忽觉他身子僵硬,情知其中必有古怪,当下默运神通,将“大金刚神力”注入谷缜体内,连转数匝,却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

  陆渐颇感诧异,只当真气不足,于是再加真力,谷缜只觉陆渐真气如蛇如龙,在七窍百脉中钻来钻去,酸麻奇痒,忍不住涕泪交流,双眼骨碌碌乱转。

  陆渐见他神色古怪,亦觉不对,歇手问道:“你怎么啦?”谷缜不再流泪,双眼仍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转个不停。

  性觉微微笑道:“眼睛不能说话,却能写字。小僧少时打坐参禅,心性不定,因有老师父在前,又不敢乱说乱动,日子一久,便想出法子,凭借眼珠转动,写出一个个字来,与同伴交谈。这种法子我与同伴均能领会,唯独看守的老师父不能知道。没想到无独有偶,这位施主也会‘目语’之术,你瞧,他眼珠横移,便是一横,眼珠下移,便是一竖,左转是一撇,右转向下则是弯勾……”

  谷缜听得,双眼转动更快。陆渐细看,果然和性觉说得一般,当下道:“性觉师父,你能看出他写的什么字?”

  性觉道:“且容小僧一试。”言毕拈起一根竹枝,凝注谷缜双目,循其目光转动,用竹枝在地上译出一行字迹。陆渐一瞧,写得却是:“臭陆渐,武功好就了不起吗,再在老子身上乱注真气,当心我拔光你的头发,送你到三祖寺当秃驴去。”

  性觉写到这里,面皮微红,不胜尴尬。陆渐却是莞尔,心道:“这倒是谷缜的口气,假冒不得。”当下笑道:“抱歉抱歉,那你说说,怎么变成这个呆木头的样子?”

  谷缜又写道:“我与大美人遭沈暗算。”陆渐心一沉,转头望去,见姚晴木然端坐,与谷缜的情形仿佛,不觉沉声道:“沈舟虚,你对他二人做了什么?”

  沈舟虚笑而不语,陆渐眉毛扬起,向他走来,忽见麻影一闪,燕未归飞身迎上,抬脚便踢。陆渐一招手,便握住他的左踝,燕未归不及踢出右脚,身子一轻,已被摔出。他身手矫捷,翻身落定,方欲纵身再上,忽觉一股浑厚大力从足踝涌起,直冲小腹,顿时双腿酸软,站立不起。原来陆渐握住他脚,手中“大金刚神力”自然涌出,只不过二人交手太快,至此方才发作。

  此时莫乙、薛耳双双抢出,拦住陆渐去路。陆渐扬声道:“你们两个也要拦我?”莫乙大声道:“你要害主人,姓莫的死也不许。”薛耳浑身发抖,眼泪也流下来,嘴里却道:“对,对。”陆渐与他二人本是患难之交,不忍与之动手,但姚晴在他心中分量千均,刹那间天人交战,陆渐叹了一声:“得罪了。”双掌一分,按在二人肩头,两人肩头巨力千均,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陆渐借这一按,飘身纵起,掠向姚晴,天部弟子均想若被他轻易抢了人去,必为天下人耻笑,当下纷纷抢上。陆渐嗔目大喝,抓住一名弟子,旋身一扫,天部弟子便倒了六人,众弟子齐发一声喊,纷纷后撤。苏闻香见状,燃起一支“散魂香”,这种迷香一旦吸入,重则昏睡数日,轻则神形恍惚。苏闻香施展手法,右手持香,左手轻扇,香火头上的淡淡烟气化作一缕,射向陆渐。谁知陆渐如后脑生眼,反掌拍出,那道烟气犹未逼近,倏尔折返,向着苏闻香射来。

  苏闻香体质奇特,吸入烟气,不过头晕目眩,身旁的秦知味猝不及防,大大吸了一口,立时天旋地转,昏了过去。陆渐袖袍再舒,余香四散,涌向四周天部弟子,霎时间扑通之声不绝,十多名弟子吸入迷香,竞相昏倒。苏闻香大惊失色,忙将线香掐灭,余下弟子纵然免劫,但却人人驻足,眼瞧着陆渐抱起姚晴,却无一人胆敢阻拦。沈秀不由满心怨毒,暗地寻思:“这小子得了什么奇遇,数日不见,竟然如此厉害,从今往后,我与他岂不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渐转过身来,朗声道:“沈先生,你为民出力,剿灭倭寇,小子原本十分佩服。”

  沈舟虚笑道:“得君一赞,沈某幸甚。”陆渐冷哼一声,道:“但你为了私仇,将宁姑娘练成劫奴,却又十分可恶。”沈舟虚不觉沉默,宁不空却将眉一挑,厉声道:“小子,你瞧见凝儿了?”陆渐道:“瞧见了,她很好。”宁不空道:“她在哪里?”陆渐道:“我也不知。”宁不空面有怒色,喝道:“狗奴才,你就不怕黑天劫么?”

  他不提“黑天劫”还罢,提到此事,陆渐顿时想到往日所受的种种欺骗折磨,不由高叫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宁不空面皮绷紧,忽一扬手,射出一根枯枝,陆渐足下不丁不八,待那枯枝射到,随手一拂,这一拂用上“天劫驭兵法”,轻巧绝伦,枯枝中“周流火劲”未被牵动,便掉一个头,嗖地射向宁不空。宁不空出手奇快,一发“木霹雳”射出,后一发早已跟上。两根枯枝凌空相撞,轰隆炸裂。宁不空惊愕已极,后退半步,发声低喝,双手齐挥,两枚枯枝嗖嗖射出。却被陆渐挥手一拂,再度送回,宁不空听到风声,急发枯枝阻拦,四枚枯枝在他身前丈许炸裂,气浪滚滚,木屑飞溅,弹在身上,不胜疼痛。

  宁不空性子冥顽,双目又盲,更不甘输给往日劫奴,惊怒之际,口中连声大喝,“木霹雳”连连射出。但陆渐“天劫驭兵法”神奇奥妙,加上大金刚神力,因敌制敌,无往不胜,宁不空神通越强,所受反击也更强烈,一时间真应了“玩火自焚”的古语,四周爆炸纷起,宁不空衣衫破碎,皮破血流,左右躲闪,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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