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凤歌 > 沧海Ⅳ | 上页 下页


  沈秀低头咬牙,面色阴沉。谷萍儿却咯咯笑道:“是我打的?瞧你怎么出气?”谷缜瞥她一眼,忽地伸手,将她头上玉簪摘下,转身便走,谷萍儿娇嗔追赶,两人绕着桌子,嬉闹起来。

  沈秀瞧在眼里,几乎气炸肚皮,施妙妙亦觉心中酸涩,咬咬嘴唇,转头不瞧;唯独白湘瑶坐在桌边,含笑注视。

  谷缜忽而停下,谷萍儿一头撞在他怀里,夺过玉簪,却就势偎着,拈着簪子笑道:“哥哥,你摘下了,就须给我戴上?”谷缜瞥一眼施妙妙,见她神色冷淡,心中气恼,便笑道:“好呀,戴就戴。”说罢给谷萍儿戴上玉簪。

  施妙妙见两人举止亲昵,意态温存,那还有半分兄妹的样子,不由得腾的站起,喝道:“你们,你们……”话未说完,眼已红了。谷缜不觉心软,放开谷萍儿,叹道:“妙妙,你别当真……”说着便想去拭她泪水,施妙妙却是怨恨难消,打开他手,喝道:“别以为你做了一点儿好事,便能抵消之前的罪孽……”说到这里,满腹委屈骤然迸发,眼泪如决堤一般流了下来。

  谷缜望着施妙妙,心中忽悲忽怒,不觉呆了。这时忽又听啜泣之声,转头望去,却见谷萍儿扁着小嘴,脸上满是泪水,不觉皱眉道:“萍儿,你又哭什么?”谷萍儿哽咽道:“我,我也不知为什么,就,就是想哭……”

  谷缜暗暗皱眉,忽见沈秀斜眼望着自己,满脸幸灾乐祸,当即反手给他一个嘴巴。沈秀眼冒金星,怒道:“姓谷的……”谷缜笑道:“沈兄莫怪,方才见你右脸上有只苍蝇,又大又黑,难看极了,忍不住帮你赶一赶……哎呀,不好,又飞到左脸上了……”手起手落,沈秀左颊剧痛,方知身在敌手,不容逞强,当即垂头丧气,再不作声。

  谷缜在沈秀那儿出过了气,转眼瞧着白湘瑶,见她气度雍容,捧着茶盅,逍遥细品,谷缜盯她片刻,忽而笑道:“白湘瑶,我知道你嘴里不说,心里却开心极了,但你记住一句话,老子必定能够洗刷冤屈,重返东岛的。”说到最末一句,目中光芒乍现,有如闪电划过。

  白湘瑶淡淡一笑,曼声道:“也不知道你说什么?不管以前有何恩怨,你今日都是救我一命,湘瑶谢过!”说罢盈盈起身,向谷缜施了一礼。谷缜皱了皱眉,掉头啐了一口。

  这时忽听敲门之声,施、谷二女一惊收泪,谷缜左手捏住沈秀后颈要穴,笑道:“进来。”门开时,却是一名天部弟子,手持一支竹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谷缜道:“你有何事?”

  那弟子道:“部主传书,交于少主。”谷缜一笑,道:“你取信出来,由我转交便是。”那弟子目视沈秀,见他点头,当即抽出管内纸条,一挥手,纸条为掌风所激,飘至谷缜身前,悬在半空,久久不落。

  东岛诸人均是一凛,不想区区一名东岛弟子,竟有如此掌力。谷缜却不以为意,信手接过纸条,念道:

  “地部叛逆囊括祖师七图,宁不空重现中土,事出非常;速率弟子来天柱山与吾会合,勿得稽迟。”

  谷缜念罢,寻思:“地部叛逆必是姚大美人无疑,这么说她竟在天柱山?她在天柱山,陆渐亦在不远;宁不空为陆渐劫主,七图是祸乱之源,加上叶梵那厮,诸难并作,陆渐危矣。朋友有难,我谷缜岂能坐视。”当下沉吟片刻,抬眼望去,见那天部弟子顾视屋内,目光闪烁,不觉笑道:“你告诉沈舟虚,沈兄立时赶往天柱山。”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沈秀,咬咬牙,转身欲走。谷缜却笑道:“且慢。”转身道:“白湘瑶,借你镯子一用?”

  白湘瑶一笑,挽起衣袖,露出如玉皓腕,腕上一只羊脂玉镯,凝乳铸雪,点瑕也无,却是一样宝物。白湘瑶摘下,递给谷缜,谷缜笑道:“你不心痛?”白湘瑶笑道:“给儿子用的,有什么心痛的?”

  谷缜冷笑道:“谁是你儿子?”向那天部弟子喝道:“接着。”将镯子抛将过去,那天部弟子接下镯子,意甚懵懂。谷缜笑道:“夜寒露重,这屋前屋后,房屋顶上的弟兄们等得久了,甚是辛苦。且拿这枚镯子换几坛好酒,暖暖身子。”

  天部弟子目定口呆,面皮涨红。原来他此次借口送信,实欲趁机救回沈秀,他在门前吸引谷缜一行注意,另有十余名金、银二品的好手,埋伏上下四周,只待屋内众人松懈,立时一起杀入房中,抢回沈秀。然而谷缜看似慢不经意,实则防范森然,令其无隙可入,此时先喝破诡计,再随手赐予宝镯。那弟子不觉方寸大乱,望着谷缜笑脸,拿镯子的手却是微微发抖,直到谷缜挥手道:“去吧,去吧。”才醒过神来,悻悻去了。

  那人一去,谷萍儿便忍不住叫道:“哥哥,你疯了?这镯子你不知道么?若换银子,买下十座这样的客栈也有多的?”谷缜漫不经心道:“不就是一块石头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谷萍儿噘嘴跌足,大发娇嗔,这镯子是白湘瑶祖传之物,她喜爱已久,几次讨要,白湘瑶亦不曾给,谷缜却讨了送人,教她心中十分气闷,嚷道:“妈,你方才干么给他?”

  白湘瑶笑了笑,道:“缜儿说的是,这镯子不过一块石头,没什么了不起的。妈不给他,他会笑妈小气,索性给了他,省得受他嘲笑。”谷缜拍手笑道:“好脾气。”白湘瑶淡然一笑,并不作声。

  施妙妙却蛾眉微蹙,若有所思,忽地抬眼,盯着谷缜,迟疑道:“你怎么知道房屋上下四周有人潜伏?难道你当真得了奇遇,功力大进,耳力亦非同一般了?”要知她修炼暗器,耳力极聪,但方才亦只听见些微动静,足见来的都是一流好手,以谷缜之能,绝难听见。

  谷缜笑道:“我听不见,却猜得到。”施妙妙冷笑道:“唬人么?”谷缜道:“声东击西,趁机救人,不过是最寻常的伎俩,何必听了动静,才能知道。都怪你平时不学无术,只知蛮干,故而老是吃亏。”眼见施妙妙秀眼瞪圆,便摆手道:“罢了,你早早歇息,明天还要去天柱山呢?”

  施妙妙呸一声,道:“谁去天柱山了?我才不去。”谷缜笑道:“那可不成,你们非去不可。”施妙妙怒道:“这是什么话?”谷缜道:“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施妙妙一愣,悻悻道:“是又如何?”

  谷缜道:“我救了你,便是于你有恩。你老爹施浩然不是说过?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是不是。”施妙妙隐觉又入了谷缜的圈套,心中气急,偏又无法可施,只得恨恨道:“不想你竟是施恩图报的小人。”谷缜嘻嘻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是小人,施恩图报。难道说,你这位大君子,还要忘恩负义不成?”施妙妙急道:“你放,放……哼,谁忘恩负义了。”

  谷缜却不让她反悔,笑道:“那你怎么报答我?”施妙妙道:“我,我……”忽一咬牙,道:“我赔你性命好了。”谷缜摇头道:“你死了,千鳞岂不失传?”施妙妙气道:“那你说怎么办?”忽见谷缜笑容诡谲,忙又道,“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宁死不从。”

  谷缜奇道:“什么非分之想?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话未说完,谷萍儿已笑出声来。施妙妙羞怒难当,跌足要走,却听谷缜道:“你若走了,即是忘恩负义。”施妙妙骤然止步,怒道:“你想我怎么报答,要说便说,哪儿这么多废话?”

  “说的是。”谷缜笑道,“我一向不贪心,既是报答,第一件事,便是随我去天柱山。”施妙妙无法,只得道:“还有第二件?”

  “不错。”谷缜笑道,“第二,不许将我当作劳什子重犯叛逆,动辄打呀杀的。”

  施妙妙哼了一声,心里却松一口气:“如此也好,我便寻这个借口,不亲手捉他,至于别人怎样,我也管不得许多……”

  谷缜见施妙妙呆呆出神,脸上时喜时忧,顿时猜到她心中所想,不觉暗喜:“这傻鱼儿,还有点儿良心。”当下又道:“至于第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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