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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早在薛梅霞與德怡突然駐足、驚愕凝注時,夏夢卿就微微顯得有點不安,此時一見薛梅霞向他走來,臉上的不安神色越明顯、越濃厚,但他仍強笑迎了上去,說道:「小妹……」

  「住口!」薛梅霞一直逼到夏夢卿面前,冷冷一聲輕喝,木然說道:「你瞞得過任何人,你卻瞞不過我,你不是我夏大哥,你是誰?為何冒充我夏大哥,他如今在那裏?說!」

  此言一出,群豪面面相覷,心想:這位傅夫人是怎麼回事?

  沒頭沒腦地說出這種話來,莫非是身經劇戰,過分疲累,神智有點不清……

  心裏這麼想,可是誰也不好說出口來。

  本來嘛,夏夢卿明明是夏夢卿,怎會不是,又何來冒充?

  這豈非笑話,天大的笑話嗎?

  傅小天大急,疾步走過,道:「霞,你這是怎麼啦?他,夏老弟,他不正是夏老弟麼……」

  薛梅霞沒看傅小天,緊緊盯住夏夢卿,道:「小天,你別管,他的化裝很高明,可我說過,他瞞得過任何人,卻絕瞞不過我,我要當著群豪揭穿他。」

  這話不錯,薛梅霞對夏夢卿認識得的確是最清楚,任何人難及,傅小天心裏明白,目光轉注夏夢卿,惑然道:「老弟,你……」

  夏夢卿何止不安,簡直有點失措,囁嚅笑道:「侯爺,我不明白小妹她怎會……」

  「住口!」薛梅霞再揚輕喝,嬌靨上已現寒霜,道:「小妹也是你叫的麼?說!你自己說還是要我動手?」

  夏夢卿默然不語,但旋即突然點頭,笑道:「反正現在已沒關係了,還是我自己說吧!夫人,您別生氣,您也看得沒錯,我不是夏大哥。」

  群豪大大震動,紛紛掠了過來。

  這還了得,誰敢冒充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

  傅小天環目暴睜,尚未說話。

  薛梅霞適時說道:「那麼你是誰?」

  夏夢卿舉手一抹,取下一張特製面具,笑道:「夫人,我是岑參,小岑。」

  露出了廬山真面目,薛梅霞認得,無為道長也不陌生,一點不差,他真是與霍玄並稱二小的大木真人得意高足──岑參。

  薛梅霞、德怡、傅小天,除了霍玄外,俱皆神情狂震,立刻怔住,瞪目張口,作聲不得。

  這一來,夏夢卿為何捨棄他那威震宇內的玉簫不用;峨嵋之會,小岑為何未與小霍同來,全明白了。

  猛然,蒼寅一聲怪叫,閃身掠向霍玄:「小霍,你瞞得老要飯的好苦。」

  被瞞得好苦的,何止他一人?霍玄聳肩攤手苦笑:「五老,您得原諒,這是夏大哥的吩咐,我也莫可奈何!為顧全大局,我只有幫著瞞了,其實,我也憋得難受。」

  蒼寅大笑,還想問,薛梅霞已問了岑參:「夏大哥,他人呢?」

  岑參眨了眨眼,笑道:「夫人,您冒險偷襲,碰到過南宮毅,他如真是天外神魔,小岑不敢說您能安然退出布達拉宮……」

  忽然,南宮毅聽說薛夫人率兵乘虛偷襲布達拉宮時,那種震驚的表情,飛快地自傅小天眼前浮起,他大叫說道:「原來如此,哈!我才奇怪他怎麼老不盡全力,原來如此啦……」

  薛梅霞與德怡也明白了。岑參的話不錯,剛才在布達拉宮內的情形的確是很驚險危急,如果不是南宮毅趕到,下令捉活的,她兩人早傷在布達拉宮了。

  這一來,什麼小霍夜探布達拉宮受傷,什麼獨孤奇送圖,夏夢卿又毫不猶豫地採用,為什麼夏夢卿不讓薛梅霞太早跟他見面,布達拉宮為何這般不堪一擊,片刻瓦解……

  這一切的一初,全都迎刃而解。

  群豪禁不住相顧點頭,啞然失笑。

  薛梅霞放下了一顆久懸的芳心,春風解凍,嬌靨上有了笑容,但倏然,她又想起一事,皺眉問岑參,道:「我看見夏大哥保著那個法王,轉眼不見,那他……」

  岑參搖頭笑道:「夫人原諒,這就非我所能答覆了,我也不知夏大哥他往那兒去了,不過有一點母庸置疑……那個法王慘了。」

  好俏皮。薛梅霞嫣然再笑,微嗔卻更喜愛地望了他一眼,沒說話。

  傅小天聽得哈哈大笑,一巴掌拍上岑參肩頭:「我也稱你一聲老弟,咱們雖沒見過面,可是我心儀已久,老弟,我瞧你不比夏夢卿遜色嘛!」

  岑參臉一紅,赧然笑道:「那是侯爺你誇獎,小岑那敢跟夏大哥比?夏大哥能氣走恨天翁,戲弄喇嘛於股掌之上,小岑卻一見面就被人揭穿底牌。」

  這句話,又贏得傅小天一陣震耳豪笑。

  諸事已了,阿旺藏塔法王既有夏夢卿相伴,再加上布達拉宮損失慘重,諒他也再難作怪。

  如此,還有什麼可停留的?

  於是,兩方分手,各回駐地。

  岑參、霍玄偕同武林群豪,為不幸犧牲的諸俠收了屍,沒耽擱地出了西藏,取道返回中原。

  駐地已不必再去,沒東西了,縱有,也應已被喇嘛們摧毀得一塌糊塗,也沒有用了。

  傅小天、薛梅霞與德怡,率領著岳鍾琪等兵將,返回了卦蘭山駐紮地,才進虎帳,一樁事物看得三人頓時呆住了。

  桌上,鎮紙上壓著一張信箋。

  信箋是傅小天常用的,沒什麼值得奇怪。

  可是,信箋上的字跡就不尋常了,十足地令薛梅霞心弦震動,狂草、龍飛鳳舞、極熟悉,是夏夢卿的手筆。

  薛梅霞定過神來,當先奔向桌前,以顫抖的心、顫抖的手,輕輕地拿起那張信箋。

  信箋上,墨漬未乾,寫的是:

  「我尚有一樁大事未了,故又匆匆他去。

  「為天下武林,為釵、佛二寶,為薛家一門血仇,十日後我將於哀牢斷魂崖與雷驚龍放手一搏,特此奉知。

  「夏夢卿匆留」

  直到現在,薛梅霞才知道父母兄長慘死的一門血仇,是那禽獸不如、滅絕人性的表兄雷驚龍下的毒手。

  她簡直不敢相信,但是,夏夢卿不會騙他,這畢竟是事實,雷驚龍固然害得她家破人亡,又何異無形中拆散了她跟夏夢卿,等於使得她痛苦一生?

  腦中轟然一聲,一陣昏眩,若不是傅小天背後伸鐵腕扶得快,定然會栽倒地上。

  她心碎腸斷,悲憤填膺,嬌靨煞白,目眥欲裂,牙咬得滲血,想哭,沒有淚,也哭不出聲。

  信箋,自那雙劇烈顫抖的柔荑中滑落。

  好半天,她才說出了一句:「雷驚龍,你好狠毒的心腸!」

  咬牙恨聲,神色之可怕,前所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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