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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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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白影有任何動作,卻聽青袍人一聲悶哼,撫胸飛退,寸步不差地落回原來立身之處。 白影斂處,只見一個背插玉簫、俊美絕倫的白衣書生,劍眉挑煞,鳳目含威地卓然站立在石洞之前。 正是那宇內第一奇才:玉簫閃電手夏夢卿。 入目來人,傅小天微吁一口大氣,眉宇間洋溢出一片難言驚喜。 而青袍人看清來人時卻是身形一震,目中兇芒暴射地突然揚起一陣聲如鬼哭狼嚎,滿含悲憤的長笑,道:「我道是誰身懷如此絕世功力,能一掌將我震退負傷,原來竟是閣下這位昔年故人,我半年來絞盡腦汁,煞費苦心的一番佈置,為的就是你,也正愁你不敢上鉤,卻不料你自動送上門來,這是再好不過了,來!來!來!你我放手一搏,分個死活,了卻昔年舊債!」口中這麼說,腳下卻未動寸步。 夏夢卿呆了一呆,頗為詫異地道:「閣下這話何指,誰是你昔年故人?又是什麼昔年舊債?」 青袍人抬手扯下覆面黑紗,雙目仇火欲噴,一言不發。 入目青袍人容貌,夏夢卿神情微變,「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不錯!站在你面前的正是昔年遭你橫刀奪愛,連番羞辱的薛家表親雷驚龍。」青袍人咬牙切齒狠聲說道:「只是今日的雷驚龍,已非昔日可比,他歷盡艱苦,捲土重來,正是要找你夏夢卿一雪羞辱之恥,奪妻之恨。」 剎那間,夏夢卿恢復了他那超人的平靜、冷然點頭,沉聲答話:「不錯!我很感意外,我未料到兇殘毒辣的千毒門主竟會是你。其實,你先擄薛梅霞,復奪紫鳳釵,我早該有所領悟了。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雷驚龍竟還有臉捲土復出,一意找我,你還有臉提起昔年往事?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誰?我承認是奪愛,但那談不到橫刀,因為雖然指腹訂婚,薛梅霞對你卻毫無情感可言,她根本不同意,你不要以己度人,血口亂噴。」夏夢卿雙眉陡挑、但旋即又極為平靜地冷冷說道:「即使我根本不曾作客薛家,也根本無緣認識梅霞,梅霞也是會矢志不嫁,獨守終生。」 「你胡說!你怎知小妹的心意?」青袍人怒聲叱問。 夏夢卿忍了忍,才冷然說道:「梅霞曾私下親口對我這樣說過,我曾勸過她,只是她心堅鐵石,寧死不屈,反責我對你缺乏瞭解。梅霞現在就在這裏,你可以問問她……」 青袍人想必也知此事屬實,瞪目挑眉,閉口不言。 「你身為薛家表親,又是梅霞未婚夫婿,你竟泯昧天良,處心積慮欲圖竊取佛釵二寶,最後更不擇手段,酒中下毒。若非我及時發覺,二寶固淪魔劫,薛門一家五口亦將盡死你手。也是我為了梅霞,一念不忍,略施薄懲後即任你逃去,設若當時我將你擒交梅霞,你如今焉有命在?我那樣做並非施恩也不望報,不意你卻認為這是羞辱,我真不知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青袍人兇態漸斂,面上驟起輕微抽搐,默然不語,緩緩垂下了頭。 夏夢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中突然浮現一片黯然,接道:「梅霞家破人亡,父母兄長悉遭毒手,我無意責你,因為我難辭其咎,也該負一部分責任。如今難一使我深感安慰的,是她有了歸宿,得夫人中英傑。蓋世奇男傅威侯,生活幸福而且美滿;心愛之人得能如此,我以為你我都不應該再去打擾她,應該讓她安安靜靜地,以幸福餘年彌補過去的創傷。如果你承認還愛她,那麼你就不應該使她再受到任何的折磨……她……她過去實在夠可憐的了……」 英雄有淚不輕彈,但是這位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隨著話兒,卻無聲地落下了多情的熱淚…… 月光下,那冠玉般的俊面上,看上去是晶瑩的兩行。 青袍人,頭垂得更低,敢情他心中也有著什麼感觸。 傅小天懷抱愛妻立身丈外,那虯鬚滿佈的黑臉上,神色是一片肅穆,凝注在夏夢卿俊臉上的目光中,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令人難懂。但其中有一種卻是毫無疑問可以確定的,那是無限的敬佩,無限的感動。 天下至情本來感人,連那些豪氣萬丈,滿腔鐵血的武林群豪也都為之淒然垂首,鴉雀無聲。 默然片刻,夏夢卿望了望地上那黑衣大漢的屍身,突然一聲輕嘆,又道:「我因另有他事,離開不過片刻,斷魂谷中你竟又鑄慘劇,雖說此人生平惡跡頗多,卻尚不足慘死,你的手段較諸昔年更有過之了,若依我性情為人,應該不再容你,但看在彼此究屬舊識分上,姑且再放過一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宇內甚多衛道之士,如果你仍然不知洗面革心,就是我夏夢卿袖手不管,別人也容你不得,人不可無大志,爭雄闖萬,無可厚非,若想席捲天下,那就未免野心太大,古往今來以暴力創業者有幾人能夠如願?前車之鑒,勸你三思。我不再多說了,相信你已體會了我的意思。最後的要求,一月之內將梅霞送往京城,把眾英雄所中之毒的解藥及佛釵二寶留下,你走吧!」 一番話,仁盡義至,大忍大恕,只聽得青袍人一個身子倏起顫抖,仍然垂首不語。 但懷抱昏迷的愛妻的傅小天,入耳夏夢卿那句「一月內將梅霞送往京城」之語,卻不禁呆了一呆,滿腹詫異地看了夏夢卿一眼,正待開口說話。 驀地,青袍人猛然抬起頭來,雙目赤紅,劍眉倒剔,厲聲大喝道:「不行!我歷盡艱辛,備受萬苦,數年埋首深山,此次捲土重來,為得就是找你夏夢卿報仇雪恨,一決雌雄。今宵相逢,若是就如此這般毫無所獲地一走了之,實在難以甘心。」 群豪變色,傅小天陡揚雙眉,但夏夢卿卻似已預知,毫不在意地淡淡說道:「依你之見?」 青袍人目中赤芒連閃,咬牙切齒狠聲說道:「頭頂皓月,面對群豪,藉這斷魂谷丈圓之地,我要與你放手一搏,若是我雷驚龍仍然功遜一籌,技難匹敵,一切皆了,死也瞑目,你的話兒我也完全做到。」 夏夢卿眉鋒一挑,目射神光,微微點頭:「也好,為了使你死心,我只有接受。我也正想看看數年不見,你從西門豹所遺那本毒經之上,究竟學到了些什麼?我接你三掌,你既視我為深仇死敵,那麼只管全力施為,不要留情。」 話落,威震宇內的大靜神功隨念運起,遍佈全身,負手含笑卓然而立。 青袍人被激的兇心勃起,殺機狂熾,鋼牙猛挫,目眥俱裂,暗提八成歹毒霸道的詭奇功力,袍袖揚處遙空一掌擊了過來,不帶勁氣,未見罡風,但所具力道卻足可搖山撼嶽,石破天驚。 掌力打實,砰然微震,夏夢卿神色泰然,恍若無事。那力道千鈞,足可開山裂石的一掌,竟未能揚起他一絲衣角。 青袍人心神震顫暗暗生懍,陰陰一獎,陡提十二成功力,遙空又擊出了第二掌。 雖然收了點效,這第二掌也只震得夏夢卿那雪白的衣袂,如遇疾風,一陣飄拂,卻仍未能改變他那飄逸卓立的瀟灑姿態分毫。 呆了呆,青袍人厲笑一聲又擊出第三掌,這一掌迥異於先前兩掌,竟是一抹令人難見的淡淡罡氣,而且佛釵二寶,一隻玉瓶,隨掌拂出,掌力方吐,突然人化作長虹,疾射夜空。 夏夢卿微笑著正待發話,猛然神色劇變,劍眉雙挑目射奇光,沉聲輕喝:「狼子野心,兇性難移,我容不得你了。」左掌電出接住佛釵、玉瓶,右掌疾抬以接引神功攫向半空中的青袍人。 青袍人倏發悶哼,似遇莫大吸力,身形飛墜落地,罡氣受拒,反震折回,青袍人自食惡果,一聲淒厲慘嚎,雙手捂面滿地亂滾,絲絲鮮血由指縫間緩緩滲出,其狀慘不忍睹。 夏夢卿三物入握,怒溢眉宇,右掌再揚枯禪掌就待擊出,入目青袍人的慘狀,玉面上忽然浮現一絲不忍神色,殺機盡斂緩緩垂下右手。 良久方始無力地一嘆說道:「我本想殺你!看在梅霞分上,我仍然放過你這一次,事不過三,你不要想再有第四次了,掌力暗滲毒砂,用心狠毒,惡果自嚐。如再不知悔改,慘痛報應必更勝今宵百倍,傷勢你當能自療,諒必用不著我多費手腳,莫忘一月限期之約,否則天涯海角我也要找你,你走吧!」 青袍人再不說話,一聲悲慘長笑,騰身飛射而去。 夏夢卿雙目失神,呆呆地望著青袍人逝去方向,唇邊驟起一陣陣輕微抽搐,臉上一片黯然久久不語。 皓首神龍齊振天,望了他一眼,向他走來,輕輕地咳了一聲,神情至為激動地拱手說道:「老朽等久仰俠名,只恨福薄緣淺,未能識荊,今宵得見絕世風範,復蒙大德援手,感激之餘,猶感榮幸。」 夏夢卿如夢初醒,「哦」了一聲,忙自還禮說道:「齊堡主言重,衛道除魔,人人有責。夏夢卿忝為武林一介,豈敢袖手,只恨晚來一步,致使諸位身中奇毒,私心甚覺不安……」 驀地裏,大笑震天,傅小天大步行了過來:「老弟,客氣完了麼?中州第一樓上神龍一現,今夜再次相逢,你怎可冷落我?」 豪放中滿含至性,夏夢卿暗感心折,忙道:「侯爺受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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