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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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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哉!」另一席上,端木少華挑眉朗笑,擎杯起身,神采飛揚地目注青袍人,道:「多謝主人邀宴盛情,不歸谷端木少華,願步蒼老前輩後塵,飲此一杯。」 難怪不歸谷名震遐邇,端木少華不愧為少年英雄,膽勇過人,竟也將一杯腥膻撲鼻的雪蟒血釀喝了個點滴不剩。 群豪點頭心折,莫不睹感慚愧,陸續起身,紛紛舉杯。 除了少林羅漢堂的主持大智禪師,武當真武殿主持無非道長,垂目肅然端坐不動以外,其餘群豪俱皆飲盡一杯雪蟒血釀。 九指追魂剛才那番豪情畢露的話兒,本來就是暗示天下群豪不要對「酒」生怯,示弱於人,青袍人焉有不知之理。但他生性陰沉,極具城府,卻故作淡然地目注蒼寅,挑眉輕笑:「多謝蒼大俠維護薄面,現在就請諸位動箸,嚐嚐這些別出心裁的粗餚尚堪入口與否。」 盤蓋啟處熱氣蒸騰芳香逗人,然而,當群豪滿懷好奇的目光投向盤中時,卻更禁不住心神狂震,臉色遽變,毛髮悚然,寒意倏遍全身…… 原來,那作梅花般排列的五隻精細白磁片內,所盛根本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佳餚珍饈,而是幾種奇毒無比,形相猙獰兇惡的毒物;清燉蜥蜴、白煮赤鏈蛇、紅燒天蜈、涼拌金尾蠍。 最後一盤更是駭人聽聞,竟是一顆口鼻宛然的美人蟒首,望之如成形嬰兒頭覷,直能令人毛髮皆豎,心膽俱寒。 儘管那陣陣熱氣芳香撲鼻,引人垂涎,儘管在座的均是稱雄當世的武林豪客,但此刻每個人卻都遲疑猶豫地,不敢動箸。 只因這些毒物中的任何一種,均足使人沾之無救,立斃當場。 休說這些毒物細咀爛嚼地吞入腹中,便是多看一眼也要令人頭皮發麻。 青袍人雙目冷芒輕掃,將群豪駭容驚態悉收眼底,忽發得意輕笑,站了起來:「諸位何必猶豫呢?在座都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般的絕世高人,高人豈懼區區幾種毒物?別看它們形相兇惡內蘊奇毒,卻無一不是滋味絕美,香嫩可口,而且無一不是我窮搜深山,遍尋大澤,歷盡艱苦所獲,我誠意以之待客,諸位又豈可拒人千里?來,來,來,請諸位大膽品嚐,開懷暢飲,共謀一醉!」話畢又自坐下,與那西域雙殘據席大嚼,吃得津津有味。 只看得天下群豪遍體生寒倒抽冷氣,面面相覷下連連變色,仍是無人敢動箸輕嚐點滴。 片刻不到,青袍人與西域雙殘已將面前那五盤兇惡毒物,風掃殘雲地吃得盤底朝天點滴不剩,尤其那西域雙殘竟似意猶未盡,四目碧芒,不住向群豪席上掃視。 青袍人再次緩緩站起,陰森目光滿含輕蔑,環掃一周,陰陰笑道:「如此佳餚,這般珍饈,諸位竟然不肯賞光,為之奈何……」 雙目冷芒一陣閃動,話聲突轉陰狠:「實告諸位,盤中佳餚其毒無比,沾唇必僵,入口斷腸,尚幸諸位不肯賞光,否則……」 九指追魂蒼寅一聲大笑,霍地站起,鬚髮並張,目射奇光:「閣下不必相激,老要飯的今宵縱然是魂斷鬼域屍橫北邙,也要吃它個盤底朝天。」 伸手端起一隻磁片,就要向嘴中倒去。 群豪神情激動,暗感慚愧,千百道難以言喻的目光齊集蒼寅…… 這是九指追魂為了保全丐幫聲威,半生英名,不惜拼著老命以身試毒,誰也未便阻攔。 就在蒼寅手中磁片即將沾唇的一剎那── 「阿彌陀佛!」突然一聲清越佛號震撼夜空,隔席的少林羅漢堂主持大智禪師袍袖疾出,把蒼寅手中磁片捲上半天,「啪」地一聲,跌碎五丈以外,熱湯四濺,砂土為之盡黑。 蒼寅霍然色變,瞋目挑眉喝道:「老和尚,你……」 大智禪師合十含笑道:「老衲唐突,大丈夫能屈能伸,老檀樾何獨不能小忍?」 蒼寅怒態依然,猶欲責問。 大智禪師神色轉肅然軒眉沉聲:「名利紛爭到頭成空,大千世界死後僅佔寸土,何必與人爭一時之氣?老檀樾若為保全英名而以身試毒,試問將天下英雄置於何地?」 金聲玉震字字撼人,九指追魂怒態盡斂,深注大智禪師一眼,道:「老和尚,多謝當頭棒喝!」頹然坐下。 大智禪師乃佛門得道高僧,他這番話兒不啻點明:你蒼寅如為保全英名以身試毒,天下英雄不甘示弱必然群起從之,設若真的如此,斷魂谷中豈不埋盡天下高手,正中青袍人狠毒用心? 群豪暗暗震動,默默地望著這位寶相莊嚴的佛門高僧,口雖不言而感激敬佩之情卻已流露無遺。 青袍人似乎毫不在意,凝注大智禪師,微笑說道:「我適才說過,這些毒物都是我窮搜深山,尋遍大澤,歷盡艱苦得來,誠意敬告,珍物或可再求,磁片更不足惜,只是大師袍袖一揮當席辱人,叫我這做主人的情何以堪?」 大智禪師緩緩站起,雙掌合十,淡淡笑道:「老衲豈敢,施主也未免言之太重,身在佛門,本心頭一念慈悲,不忍見眾生為了小不忍,而同淪浩劫,施主難道不能諒解?」 青袍人雙目星采一陣閃動,揚眉笑道:「大師悲天憫人不愧為得道高僧,好不令人欽敬,那麼我再請問,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師先前因何不存先入地獄之念,而卻袖手旁觀靜坐不動,直待蒼大俠準備以身試毒時方始出手阻攔呢?」 「阿彌陀佛!」大智禪師低誦佛號合十當胸說道:「多謝施主教我,出家人不沾葷腥,一時更未能肯定施主果然用心叵測地以毒饗客,豈敢預先無端出手,貿然阻攔。」 大智禪師詞鋒甚利,所言也句句是理,青袍人無從反駁,只好啞口不言。 就在這時,人叢中一個白髮皤皤精神矍鑠手持龍頭拐的錦袍老者大笑站起,長髯飄拂,目射冷電,凝注青袍人,洪聲道:「老朽有樁事兒要向門主請教,河北飛雲堡堡主千面神君皇甫嵩,與座下百十高手,悉數喪生無影之毒之下,閣下門稱千毒,想必知道此事是何人所為吧?」 此言一出,群豪立即屏息疑神,目注青袍人,靜待答覆。 「閣下怎樣稱呼?」 「老朽魯東天龍堡齊振天。」 青袍人目射異采,雙眉連軒,淡笑點頭道:「原來是皓首神龍。不錯!我知道!此事正是區區在下所為,有何指教?」 群豪一陣騷動,皓首神龍齊振天霍然色變,白眉倒剔地沉聲說道:「老朽願詳聞閣下與飛雲堡何仇何怨?」 「何必曰仇怨?」青袍人一聲輕笑,淡淡說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乃是本門鐵律。」 齊振天那微顯佝僂的身形,一陣劇顫,雙目冷電暴射,冷冷說道:「很好!三堡情同手足誼似海深,老朽就趁此月明之夜,當著天下群豪向閣下討取一點公道。」 青袍人閉口不言,陰鷙雙目凝注齊振天片刻,突然仰首夜空,縱聲狂笑,聲似鬼哭狼嚎,刺耳已極:「有道是:捨命全交,義不能存。既然齊堡主有此心意,區區焉能不欣然從命?只是盛宴未終,區區忝為主人,未敢失禮,容待賽寶大會後,如何?」 皓首神龍齊振天自是不便過分勉強,略作沉吟,也就默然坐下。 青袍人挑眉傲笑,正待另有所說。 「無量壽佛!」武當無非道長突也站起身來,微微稽首,肅然說道:「施主創業未成之前,先滅飛雲堡,開派大典之時,又復以毒饗客,貧道愚昧,敢問施主用心何在?」 話聲雖極平和,敵意卻甚明顯,青袍人竟未將這武當大派的代表放在眼內,不加思索,淡淡笑道:「道長若責覆滅飛雲堡之事,我適才已有說明,不擬再行重複。至於我何以邀宴天下群雄,以毒宴客,請柬上也寫得很詳盡,道長若是健忘,不妨取出請柬再看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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