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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南宫毅目光微转,缓缓笑道:“我们也学学古人,附庸风雅一番,七阵见输赢,题目是‘书画琴棋诗酒花’,每阵以其一,互相比试。”

  这题目称得上新鲜,阿旺藏塔法王与一众大喇嘛悚然动容,无不颇感兴趣地互相注目,准备静观这两位盖世魔头一较高下,俾饱眼福,以广见闻。

  百里相双眉微挑,阴阴笑道:“书画琴棋诗酒花,的确既新鲜,又还雅致绝伦,可是南宫老儿,今日你我这场比试,只是在考较功力……”

  南宫毅截口说道:“本来就是要你我把数十年功力修为,溶化在这七样事物之中。”

  百里相傲然点头,立即传令准备文房四宝、琴棋酒花等物。

  他吩咐方完,南宫毅又转注阿旺藏塔法王微笑说道:“为求公正,比试不可无评判,敢请法王……”

  话犹未完,阿旺藏塔法王已然微笑说道:“本座丝毫不谙武技,怎好做公正评判,拟请八大喇嘛勉为其事,南宫大侠意下如何?”

  大喇嘛各具密宗绝学,布达拉宫顶尖高手,做个评判,应无问题,南宫毅欣然点头。

  阿旺藏塔法王立刻点出耶多克等八位大喇嘛,担任评判。

  适时,比试所用诸物送到,花是两盆秋菊,酒是泥封的两坛,文房四宝、琴、棋等物,质料竟均不俗劣。

  安排好之后,南宫毅拈笔而起,选的是一支羊毫巨笔,微蘸墨汁,然后在自己所坐那张石椅背上,振笔而书,写得是:

  “名傲八荒笑四海,天外天中一神魔。”

  好大的口气,不但写出自己的名号来历,且将数十年纵横宇内、睥睨武林之豪连一笔带出。

  写完,向着百里相微笑摆手:“百里老儿,你只够资格坐坐副座,所以我将这只石椅题字相赠,望请笑纳。”

  百里相举目一看,立刻心神震动,微皱眉锋。

  原来,这联语般十四字迹,上联隶字,下联草书,笔划奇细,字体极小,但仍不失苍劲古朴、龙蛇飞舞,每一笔均如利刃,铸入椅背,整整齐齐。

  一支羊毫巨笔,竟能写出这般细小佳宇,而且贯注功力,铸入那坚逾钢铁的石椅背上,称得上是高绝二字。

  百里相深富心机,略一审视之后,随即冷冷笑道:“南宫老儿,看不出你竟具此神笔,百里相受此厚赠,敢不作还李之报。”持笔濡墨,也在自己所坐椅背上信笔大书,他写得是:“非我莫属!”

  可谓针锋相对,南宫毅要他让位,他却来个非我莫属。

  书罢,掷笔负手冷笑。

  南宫毅举目看去,不禁也微微动容,大笑说道:“百里老儿,有你的,铁画银钩,雄健无伦,一笔兼疏秀、飞逸、绵密、奇纵四家神韵,高明、高明,我南宫毅有点相形见绌,自叹不如。”

  这位大魔头恨天翁百里相果然有一手,他那非我莫属四字,竟分真草隶篆四体。

  八位大喇嘛一阵低低议论之后,由耶多克扬声下了判语,他道:“二位鹤舞鸿飞,难分轩轾,这第一阵应为平手,不分胜负。”

  闻判,南宫毅含笑颔首,百里相冷笑不语。

  第一阵书上平手,第二阵是画,南宫毅微笑说道:“八位评判异常公平,第二阵你百里老儿先请,南宫毅敬观妙笔。”

  这是礼,也是理,更因为天外神魔生性高傲,不肯在这第二阵再占先。

  百里相根本懒得说话,阴森一笑,取出一张宣纸,提笔就画,画的竟是他天外神魔南宫毅的半身像。

  虽无丹汞涂出他那重枣般一张红脸,但须发根根,一笔不苟,栩栩如生,传神已极。

  南宫毅眉锋微蹙,摇头失笑,遂也取过一张宣纸,投桃还李,以牙还牙,也将他恨天翁百里相瘦削阴沉容貌,几笔勾出。

  两张宣纸同时送到了评判手中,八位大喇嘛围拢细审,数议难决。

  南宫毅一旁开口笑道:“诸位,画,讲究笔法、意境,很难!画像更难!能否传神固属重要,维妙维肖才是高手!画天外神魔,就要像我南宫毅,点墨之差那便不能说画的是我;诸位请以画对人,百里相由头至脚,毫发不缺,而我南宫毅唇上须间的一点黑痣,他却没有画上,如此胜负岂非立判?”

  八位评判如言照做,果然发现百里相画漏了南宫毅一点黑痣,那点黑痣正如南宫毅自己所说,部位在唇上须间,隐隐约约,不是竭尽目力,特别留心,断难看出。

  而百里相的那张画像确是毫发不缺,一丝儿也不差。

  笔法不相上下,南宫毅却因心细如发,目力敏锐,占了上风,只那么一点点,颇有取巧之嫌。

  耶多克立刻下了评语,高声宣布:“第二阵,南宫大侠得胜。”

  南宫毅胜而不骄。

  百里相的脸色有点难看。

  两阵赛过,一平一负,恨天翁落了下风,当然,还有五阵,现在下断语未免过早,究竟鹿死谁手,正座谁得,尚难预卜。

  第三阵是琴。

  百里相也颇不失大方。其实,他也一样的高傲,绝不肯占人便宜,向着南宫毅冷然抬手道:“南宫老儿,这一阵由你先来,百里相洗耳准备静聆琴音妙韵。”

  南宫毅取过一具七弦琴,在正殿中央,面外盘膝坐下,神色略趋肃穆凝重,指尖轻抚,一缕清越琴韵如空响起,如风入松间,泉流石上,令人俗念全消,心神空静。

  百里相忽然叫道:“南宫老儿,我听不出这是何曲,难不成阁下自度?”

  南宫毅手不高弦,点头微笑:“南宫毅浸淫此道教十年,每叹知音之难遇,却不料你百里老儿竟是我之子期?指尖堪慰也。”

  琴音越来越曼妙,适时,奇事也生,先是空中传来一阵鸟雀噪鸣,接着成群鸟儿飞落尘埃,齐集正殿大门之外,寂然无声,不飞不动。

  密宗绝学虽称玄奥,但这将毕生功力凝化琴音,空中聚鸟,却非在场高手任何一人所能效为。

  就在阿旺藏塔法王与一众喇嘛悚然动容之际,南宫毅倏然收手,琴音一住,群鸟散飞,南宫毅目注殿外,轻笑扬声:“二鸠三雀。”

  指尖突挑琴弦,“铮!”“铮!”两声脆响,群飞中五只鸟儿疾坠而下,落地后又展翅飞去。

  在场诸人除不谙武技的法王外,皆是一流高手,谁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的确是二鸠三雀。

  南宫毅一笑而起,众喇嘛相顾失色。

  百里相没有任何表情,走过去原地坐下,指不落琴,反指向殿外,木然说道:“南宫老儿,你先把地上那根羽毛拾起,免得稍时乱了双目,混淆不清。”

  南宫毅神情微震,循扬注视,果见一根细小杂色羽毛随风微动,立悟自己真气玄功尚无法由心所欲,加以控制,才会击落鸟雀羽,毛百里相既能指出,那表示他必有把握,看来这一阵恐怕危险,淡淡一笑,道:“百里老儿这回也细心了,想必是吃亏学了乖,拾起倒不必,只要稍时不见第二根羽毛,南宫毅认输就是。”

  百里相未再开口,手抚处,琴音起,他这琴音与南宫毅适才所抚迥然不同,铁马金戈,奔雷驰电,隐隐有杀伐之声。

  南宫毅听得皱眉说道:“百里老儿,南宫毅二次出世,凶残性情已隐敛不少,你那暴戾之气怎地有增无减?恨天可以,恨人也无可厚非,莫非你还要恨上无知扁毛飞禽?”

  百里相冷哼说道:“南宫老儿,你二次出世,在性情方面确实变得前后判若两人,令我难信是那七十年首凶狠毒辣的天外神魔……”

  这句话,竟使得南宫毅神情微微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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