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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這就是經驗了,論行軍作戰的經驗,傅天豪絕比不上勝奎,論江湖廝殺經驗,勝奎自然遠不如傅天豪。

  歷來勝奎統軍作戰都是攻多守少,大纛指處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敵人懾於鷹王神威無不丟盔棄甲,望風披靡。

  然而,兩個人之間的廝殺搏鬥畢竟不同於兩軍交鋒,戰馬縱橫,勝奎以他統軍作戰的作風步步進逼,節節猛攻,傅天豪卻守多攻少,默察勝奎的劍術路數,找尋勝奎那連綿招式中的破綻。

  兩個人先較拳掌,後較劍術,由正午一直到未申之交,足足一個時辰還沒見勝負高下。

  一個時辰過後雖然仍未見勝負高下,但是傅天豪守多攻少,進退攻守之間仍頗從容,而勝奎攻多守少,真力消耗大,額上見汗,衣衫微濕,手上己漸見遲緩。

  突然!傅天豪一招遞出,「叭」地一聲!勝奎手中樹枝由中而損,傅天豪樹枝前滑,「嗤」地一聲!把勝奎右肩衣衫劃破了一個大口子,樹枝傷了勝奎的肌膚,鮮紅的一道,都微微滲了血,勝奎臉色大變,一閃身暴退。

  傅天豪並沒有進襲,一收樹枝,道:「王爺!」

  勝奎目射神光,冰冷說道:「一來一往,你我秋色平分,誰也不吃虧,誰也不佔便宜,你再接我這一招,傅天豪,你小心了!」

  他猛提一口氣,一個頎長身軀突然破空拔起,半空中一聲龍吟般長嘯,拔勢一頓,忽折而下,頭下腳上,左臂五指箕張,凌空撲下!

  傅天豪看不出這是什麼身法?什麼絕學?可是他已感覺出勝奎這一絕學的威力強大,他只覺一片重若泰山般勁氣由上壓下,隱隱讓他有窒息之感,他想躲,然而他明白方圓十丈內都是勝奎這種絕學的威力籠罩之下,除非他能一掠躲出十丈,否則他絕躲不關勝奎這威力無倫,石破天驚的凌空一擊!

  他明白了,勝奎已動了真火,動了殺機,打算拼個兩敗俱傷,玉石俱焚,他要是再有一點遲疑,再有一點不忍,今天躺在這「玉泉山」上的準是他。

  他不願傷勝奎,可是他也不能坐以待斃,暗暗一橫心,一咬牙,單臂凝足真力,抖起樹枝往上迎去。

  他知道,他這一招不在護身,而是在無從躲閃的情形下絕不讓勝奎全身而退,換句話說他這也是只攻不守,兩敗俱傷的打法。

  眼看這當世兩位奇英就要落個兩敗俱傷,驀地裡一聲淒厲嬌喝劃空傳來:「你們倆,住手!」

  一條無限美好的紅影隨聲射到,直往勝奎跟傅天豪一上一下兩個人之間那不足三尺的一段距離中撲到。

  勝奎聽出是誰了,傅天豪也聽出是誰了,兩個人也都明白凌紅往那不足三尺的距離中撲是什麼用心,心中驚急交集要想散攻收招,可是這當兒要想散攻收招談何容易。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傅天豪抖起左掌,奇快無比地衝凌紅拍出一掌。

  勝奎不約而同,也分出一隻手揮向凌紅。

  這一分心自然影響了制敵的威力,勝奎的下擊之勢減弱了,傅天豪手上的樹枝也走偏了,只見──

  已然撲到的紅影突然一翻折了回去!

  傅天豪踉蹌暴退。

  勝奎殞石般倏然落地!

  傅天豪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勝奎左肩一大片紅,血已濕透了衣衫。

  勝奎凌空下擊之威力若不是突然間打了折扣,傅天豪他會內腑盡碎難逃一死!

  傅天豪樹枝若不走偏,勝奎的傷處不在左肩,在咽喉要害,也活不成。

  阿善,阿琦跟著掠到,兩個人掠過來要扶勝奎,勝奎怒喝揮手:「讓一邊兒去,我還站得住。」

  阿善,阿琦連忙躍身後退,硬沒敢再近。

  凌紅嬌靨煞白,美目發紅,站在丈餘外跺了腳:「你們倆過來,讓他們倆再打,眼不見心不煩,都死了乾淨,打吧,你們倆再打吧,我一邊兒看著,打得好我給你們倆拍手,打呀!怎麼不打了?」

  傅天豪跟勝奎同時開了口:「姑娘──」

  「紅姐──」

  「別叫我!」凌紅道:「你們倆我一個也不認識,你們誰死誰活跟我一點兒也沒關係,最好兩個都死了,我跑了半天一夜,沒吃沒喝,沒喘一口氣,兩條腿都快跑斷了,就是為想看你們倆打一場,分出個你死我活來,怎麼我一來你們就不打了,打呀!你們都聾了麼?」

  錯非凌紅,換個人誰也不敢說這種話!

  凌紅話雖這麼說,可是她說話間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目光中包含的是無限悲痛,淚水在一雙發紅的美目裡打轉,她就不讓它掉下來!

  勝奎揚了揚眉道:「紅姐!你要體諒我的立場。」

  凌紅道:「勝奎!你摸著良心說話,這件事立場兩個字在你心裡佔的份量究竟有多少,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私心?」

  勝奎臉色一變道:「我沒有,我身為大清朝的臣子,我不能讓叛逆在京裡這麼猖獗!」

  凌紅道:「這是你的良心話?」

  勝奎一點頭道:「不錯!」

  凌紅點了點頭道:「那好!我是傅天豪的朋友,當初也救過沈書玉,我也算是個叛逆,你連我一塊兒拿吧,反正現在已經離開你那『鷹王府』了!」

  勝奎臉色又為之一變道:「紅姐!你這是何苦?」

  凌紅道:「我說的是實話,你也明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只是我認為你這立場站的不夠穩妥,你也有私心!」

  勝奎道:「紅姐怎麼能說這種話──」

  凌紅道:「我說錯你了麼?當初你明知道我救過沈書玉,明知道『大漠龍』是我的朋友,你卻讓我住在你那『鷹王府』裡,甚至還打算娶我,這就是你的立場──」

  勝奎沉聲喝道:「紅姐──」

  「怎麼!怕聽了?」凌紅冷笑一聲道:「我偏要說,你窩藏叛逆,是為不忠,論起來你的罪不比誰輕,你那『鷹王府』裡窩藏過我這個叛逆,如今卻要非拿『大漠龍』傅天豪不可,足證你還是有偏有向,並不是真正的大公無私──」

  傅天豪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姑娘!這也怪不得鷹王爺,說起來鷹王爺對我已仁盡義至,是我待在京裡不肯走──」

  凌紅霍地轉過臉來道:「你用不著幫他說話,我也輕饒不了你,人家三個把終身都託付給了你,你卻珍惜你那一世英名,逞英雄待在京裡不肯走,非跟勝奎分出個死活來不可,你要明白,你只不過一條命,人家卻一共三條,現在你不能老為你一個人著想了,遠在大漠還有位白髮高堂,你死了由誰奉養,上不孝親,下對那三位不仁不義,你這叫什麼英雄,還珍惜得哪門子英名,你說,你說呀!」

  傅天豪臉上變色,低下了頭,旋即苦笑一聲抬頭說道:「多謝姑娘明教,傅天豪知過了,從現在起江湖上已經沒有『大漠龍』這一號了!」

  轉身走過去拾起了他那把劍,找出劍來振腕一抖,一柄百練精鋼斷為數斷,他手一鬆,劍把也落了地,他衝凌紅一抱拳道:「還請姑娘做個見證!」

  凌紅呆了一呆,旋又冷冷說道:「在場的又不只我一個人,要我做什麼見證?」

  勝奎及眉微揚道:「紅姐不必拿話扣我,我看見了,可是他過去在京裡的罪行不能抹殺,我也不敢縱放叛逆。」

  凌紅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你還不肯放過他?」

  勝奎道:「我的立場不能動搖,這也是我的職責──」

  凌紅大聲說道:「你那鷹王府窩藏過叛逆,你還談什麼立場,還談什麼職責!」

  勝奎緩綏說道:「關於這一點,異日我會自赴大內請罪,可是我不敢一錯再錯!」

  凌紅身軀暴顫,一跺腳道:「勝奎!你──」

  勝奎道:「紅姐不必再說什麼了,這件事任何人無法阻攔,除非大清朝皇上頒下聖旨。」

  凌紅顫聲怒笑:「好啊!勝奎!你──我就不信──」

  霍地轉望傅天豪道:「你走你的,我要看看他能把你怎麼樣?」

  傅天豪沒動,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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