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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譚北斗鬚髮微張,冷然喝道:「不許多說,你也過來。」

  韓杰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頭一低,邁步走了過去!

  譚北斗道:「老三!這些人裡數你最冤,你跟我沒多久,也沒學到什麼,卻要跟我們這些人一塊兒死,老三!你要知道,我是不得已──」

  韓杰頭一抬,眼一閉道:「老爺子!我知道,您請出手吧!」

  譚北斗道:「告訴你二哥一聲,讓他等我,我馬上就去!」

  一掌劈出也劈在韓杰心口之上。

  韓杰一口鮮血噴出,人往後退,只退兩步人便倒下了。

  韓奎突然一聲大叫:「傅大俠!不能讓他──」

  傅天豪伸手扣住了他的腕脈,道:「五俠!為人終須讓一步,橫豎都是一死,何必到這時候還計較。」

  傅天豪畢竟還是仁厚。

  只聽譚北斗一聲暴喝,人如旋風般撲向了郝玉春,手掌一閃,郝玉春人飛出三四尺砰然摔在地上,嘴裡往外冒血,人沒再動。

  譚北斗仰天狂笑一陣,然後道:「你們三個等我,為師的來了。」

  抬手一掌拍在自己「天靈」上,一顆頭顱應掌而碎,人一晃,倒了下去!

  一轉眼工夫茅舍前躺下四個,而且死得都夠慘,尤其是這麼一個死法,饒是「燕雲十三俠」都是過了多少年刀口舐虛生涯的人,也不禁看得心驚膽戰,被震在當地。

  沒一個人說話,沒一個人動,只有谷風吹拂著眾人的衣袂,地上四個人的衣角也在谷風中不住飄動,拍拍作響。

  突然!傅天豪吁了一口氣,緩緩將長劍歸鞘,道:「霍大俠,咱們走吧!」

  人死入土為安,可是以譚北斗師徒四人的作為,能留個全屍已經很不錯的了!

  傅天豪沒張羅埋人。

  霍天行兄弟也沒提。

  一行九人很快地消失在谷口的另一端。

  谷中又恢復了寂靜,什麼也聽不見,連聲鳥叫也沒有!

  傅天豪一行九人的步履聲也聽不見了。

  突然!地上站起個人,是羅廣信。

  他走到譚北斗屍身前雙膝落地跪倒:「老爺子!我知道您為什麼只留我一個,您放心,我絕不會辜負您這番心意,您請先走一步,等後日我完成了您的心願之後再來追隨!」

  他站起來轉身往「門頭溝」方面那個出口走去!

  從他的衣衫下襬掉下了幾片東西,每一片都有巴掌大,白白的,亮亮的,鐵片也似的!

  譚北斗的確極富心智,臨死還耍了一手。

  傅天豪等恐怕做夢也想不到。

  本難怪,譚北斗出手打他三個徒弟都是同一部位,誰又會想到羅廣信衣裳裡綁的有「護心鏡」!尤其譚北斗一掌拍碎自己天靈,死得那麼慘?

  譚北斗只留羅廣信有深意,要不然在他那深厚、精純的「大鷹爪功」下,就是羅廣信有「護心鏡」也是枉然。

  因為羅廣信機警多智,大有青出於藍之勢,唯有他才能替譚北斗辦事,完成譚北斗的「心願」!

  可不!羅廣信他就能明白譚北斗的心意,用不著譚北斗交待一句。

  無可諱言的,這是一條禍根,而且不只是對傅天豪一個人!

  ***

  踏著緩慢的步子往回走,傅天豪等的心情都莫名其妙的沉重。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

  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按說,頑凶授首,寬魂得慰,大夥兒應該高興,輕鬆才對。

  可是現在,沒人高興,也沒人說話,甚至每一張臉的臉色都是凝重的!

  每個人都踩了一腳紅泥,紅得跟血似的!

  望見了「北京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北京城」又是萬家燈火,夜色中看它,益顯雄威。

  傅天豪停了步,緩緩說道:「諸位還要進城麼?」

  霍天行淡然說道:「怎麼不!我兄弟還有一樁心事未了。」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諸位門裡的事,我不便阻攔,諸位還要多小心,也請霍大俠緊記自己的諾言。」

  霍天行道:「多謝傅大俠,您放心,當初我是那麼說,現在我還在那麼說,我兄弟不敢毀您一世英名,您跟鷹王的事,我兄弟絕不插手,不過萬一您要是陷在了裡頭,我兄弟就是拼了這幾條命也要把您救出來!」

  傅天豪一抱拳道:「多謝霍大俠,本該邀諸位到秦姑娘那兒坐坐──」。

  霍天行道:「傅大俠別客氣了,秦姑娘那兒地方不怎麼大,再說我兄弟也不敢給秦姑娘帶麻煩去,咱們就此別過,異日再謀後會,您請吧!」

  傅天豪又一抱拳,轉身走了。

  望著傅天豪消失在夜色裡,霍天行吁了一口氣道:「老三!你去找輛馬車,半個時辰之後咱們在玉倫那小公館後門口見面!」

  白不群聽得一怔道:「大哥!您是要──」

  霍天行道:「我要玉倫陪咱們找善銘去,快走吧!記住,馬車找輛像樣兒的。」

  白不群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駱家英上前一步,低聲道:「大哥,咱們這就找玉倫去?」

  霍天行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什剎海」南岸一帶,有很多達官貴人的宅第一庭院深沉,飛檐狼牙,氣派異常,到了夜晚,燈光點點,跟北岸那有名的幾個飯莊子的輝煌燈火遙遙相映,幾乎照亮了一大片「什剎海」!

  南北兩岸的燈火雖然差不多明亮,情景可就成了強烈的對比,南岸一帶入夜之後幾乎沒幾個人走動,北岸就不同了,因為北岸是有名的幾個飯莊的所在地,所以入夜以後更見熱鬧,真可以說是熙往攘來,萬頭攢動,那猜拳行令之聲老遠都能聽得見,跟南岸的冷清、寂靜大不相同。

  在南岸那冷清、寂靜的夜色裡,幾個人影沿著「什剎海岸」那一棵棵的垂柳往西走;走沒多大工夫,幾條人影相繼沒人了一條小衚衕裡!

  小衚衕裡比外頭暗得多,縱然幾家門口掛的有燈,也不及外頭亮。

  這條小衚衕裡還套的有衚衕,拐一個彎,幾條人影停了步,藉著衚衕裡的昏暗燈光看,那正是霍天行幾兄弟。

  霍天行站在拐角處往前看,幾丈外有兩扇紅門,門口兩盞燈比別的人家亮些,兩扇紅門緊緊關閉著,門口靜悄悄的,沒一個人影。

  司徒逸道:「大哥,怎見得他今天晚上在這兒?」

  霍天行道:「據說他一個月總有二十天晚上在這兒,今天晚上他在不在這兒,那就要看看咱們的運氣如何了。」

  忽然,兩扇門開了,霍天行等連忙往後一閃躲進了拐角處的暗隅裡,只見一個穿長袍的中年漢子走了出去,兩扇紅門又關上了。

  霍天行道:「老十繞過去截住他,別傷他,擺倒他就行了,順便問問他玉倫今兒晚上在不在這兒。」

  司徒逸答應一聲往後竄去!一閃沒了影。

  那穿長袍的中年漢子走著走著拐了彎,剛拐過彎去就聽不見他的步履聲了。

  韓奎道:「行了,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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