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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睜閉眼站了起來,拍拍屁股揮揮土,道:「有著落了麼?」

  那瘦老頭兒搖搖頭道:「幾邊都沒著落,大爺讓我來問問您,看情形我這一趟准又是白跑了!」

  「可不,」白不群吁了一口氣,道:「站了一夜,站得我腿肚子發酸,到京裡來之後哪受過這個,真夠人受的,看來咱們這種人是懶散不得,只是像這一夜也夠瞧的!」

  瘦老頭兒道:「還好!只是眼皮重得很,恨不得找兩根棍把它支起來!」

  白不群道:「還不知道要耗到什麼時候呢?還不露頭,趕快讓咱們把事兒辦了,歇息不歇息是另一回事,心裡倒是踏實了。」

  瘦老頭兒道:「那老傢伙既奸又滑,不知道會不會走這幾條路,萬一他心裡明白,繞了路走了旁門,那可就糟了。」

  白不群冷哼一聲道:「眼前就這麼幾條路,就算往外去咱們也有人守著,他往哪兒繞去,九成九是他明知風聲緊,暫時不敢露頭。」

  瘦老頭兒道:「希望是這樣,三爺,要沒什麼事我走了,大爺還等著我回話呢!」

  白不群道:「你告訴大哥一聲,昨兒晚上傅大俠跟諸姑娘從這兒過讓我叫住了,聽傅大俠說諸家大院讓他一把劍掃平了,姑娘讓他們害了,諸霸天後悔交上趙六指兒那麼一個朋友嚼舌自絕了,事兒全是姓譚的一個人兒挑起來的,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他。」

  瘦老頭兒臉上變了色道:「姓譚的造罪造大了,他也是,什麼人不好惹偏惹『大漠龍』,這回他是死定了,我走了,您放心,話我一定會帶到。」

  說完了話,他轉身要走。

  白不群忽然說道:「子空,慢點兒,別動,也別說話!」

  樊子空何許人,一點就透,他沒動,也沒說話,這時候他聽見一陣步履聲從他身後傳了過來,不徐不疾,相當穩。

  轉眼工夫,那陣步履聲到了他身後,只見白不群衝他身後一哈腰,陪笑說道:「這位爺,來塊炸糕吧?剛炸好的,熨嘴。」

  他說他的,樊子空沒聽見身後有人答應,他覺出身後那人帶著一陣微風擦著他身後從挑子穿過去,進了衚衕。

  樊子空看了那人背影一眼,個子很挺,不高不低,穿一件天青色長衫,右手袖在袖子裡,看樣子挺瀟灑個人。

  他低低說了聲:「三爺,練家子!」

  白不群兩眼閃起寒芒,道:「九成九是譚北斗的徒弟。」

  樊子空一怔道:「您怎麼知道?」

  白不群道:「他右手袖在袖子裡,右胳膊多少有點不自在,沒聽傅大俠說麼,譚北斗有兩個徒弟不得不用左手。」

  樊子空兩眼一睜道:「您運氣好,一大早就來了大生意。」

  白不群哼哼兩聲,道:「站了一夜了,今兒早上也該轉轉運了,告訴大爺他們一聲去吧,他們在這兒搭線了。」

  樊子空恭應一聲轉身走了,他是十足的老江湖,老經驗,起先步子也是不徐不疾的,直到轉了拐才放步疾奔而去。

  一盞熱茶工夫不到,這條衚衕口跟對街又來了幾個做小生意的,對街有個賣布頭的,有個賣鞋子,地攤兒前站著幾個路人,賣布頭兒的還真吆喝!

  這邊衚衕口又添了兩個人,一個擺地攤兒算卦的,一個坐在板凳上捏「江米人兒」的。

  算卦的是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捏江米人兒的是個白頭髮白鬍子老頭兒,手藝挺不錯,早起的小孩兒圍了好幾個,只聽那算卦的自言自語說道:「還在裡頭?」

  白不群「嗯!」了一聲。

  算卦的又自語道:「准知道他不會從衚衕那頭翻出去?」

  白不群道:「不敢說,不過走了一個還有一個,只捏住了這一個,不愁這條線會斷了!」

  算卦的道:「准知道這個人跟他有關?」

  白不群道:「八九不離十,這兒住的人咱們都清楚,一個練家子一大早跑來這兒幹什麼?這個小子一隻爪子不大聽使喚,不正是那條龍抓壞的麼?」

  算卦的忽然拿起籤筒搖了起來。

  白不群也沒再說話。

  有人從衚衕裡出來了,一個胖老頭兒,手裡還提著個鳥籠子,一晃一晃的。

  白不群吁了一口氣,低低說道:「左邊地頭兒第一家的!」

  算卦的道:「你真行啊,全讓你摸清楚了?」

  白不群倏然一笑道:「這點兒能耐都沒有還行!」

  衚衕裡陸續地又有人出來了,沒多大工夫之後進出的人更多,有住家的,有挑挑兒賣菜的,甚至還有挑糞的,可就沒再見那穿青衫的練子家,一直快到晌午還不見人影兒。

  樊子空從對街走了過來,道:「怎麼回事兒?三爺,難不成那鷹爪孫留他吃飯麼?」

  算卦的道:「恐怕沒這麼客氣吧!」

  白不群一雙眉鋒皺得老深,遲疑了一下,拿眼瞟向捏江米人兒的白鬍子老頭兒。

  捏江米人兒的白鬍子老頭兒輕咳一聲道:「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姓譚的教出來的果然不含糊,說不得咱們只有捏這一個了!」

  白不群雙眉一揚,丟下挑子轉身就要進衚衕。

  白鬍子老頭兒淡然喝道:「慢著!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魯莽了,眼前這些放在這兒不要了?你這不等於招事麼,先把眼前這些清理清理再說,老十跟子空留在這兒,咱們走!」

  他站起來該背的背,該提的提,轉身走了。

  白不群挑起挑兒跟了過去。

  他倆這一走;對街賣布頭兒的跟賣鞋的馬上也收了攤兒,轉眼工夫不到,就剩下衚衕口這個算卦的了。

  過了一會兒,白鬍子老頭兒空著手回來了,接著,白不群、賣布頭兒的、賣鞋的都回來了,一個連一個地進了死衚衕,最後進衚衕的是算卦的跟樊子空。

  算卦的卦攤兒好辦,充其量一塊布,一包就行了。

  進衚衕,往裡走,靠左倒數第二家,朱紅的兩扇門,門口兩盞大燈籠上寫著個「梁」字。

  白鬍子老頭兒四下打量了一下,道:「老十敲門去,沒什麼可囉嗦的,門開了就往裡走,只記住別讓姓梁的跑了。」

  算卦的答應一聲上前敲了門,剛敲了幾下門就開了,開門的是個半大小伙子,看模樣兒挺機伶,一見是個算卦的,他立即說道:「我們這兒不算卦,你往別處去吧!」

  說著,他就要關門。

  算卦的連理都沒理他,一揚指點去正點在半大小子的喉結上,半大小子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往後倒去。

  算卦的身手很利落,一步跨進去扶住了他把他輕輕地放在了門後,然後又在他腰眼上補了一指頭兒。

  白鬍子老頭兒等一擁都跟進來了,他道:「把門閂上。」

  賣布老頭兒的半截鐵塔般大個子閂上了門,白鬍子老頭兒帶頭往裡撲去。

  進院子沒見人,卻聽見上房屋有個低沉話聲道:「大柱子,是誰呀?」

  白鬍子老頭兒一揮手,身後竄出三個人去繞到了上房屋後,白鬍子老頭兒這才應道:「梁大領班,霍天行特來拜望。」

  上房屋裡「叭!」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摔碎了,旋即布簾兒一掀,屋裡出來個人,五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圓胖臉兒,脣上留著兩撇小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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