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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譚北斗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道:「你們倆說得也有點道理,趙六指兒出了名的奸詐,出了名的狠,我還真得防著他點兒──」

  姓郝的瘦漢子站了起來,道:「老爺子,那我──」

  譚北斗微一搖頭,道:「不急,等他從西跨院那三兄弟手裡接過傅天豪來再說不遲。」

  「不對吧?老爺子。」白淨臉高個子道:「趙六指兒要是一旦把傅天豪交到西跨院,那三兄弟絕輕饒不了他,縱然留個活口,祇怕也比死人強不到那兒去,趙六指兒能跟他有什麼交易,即使放了他,他能走出多遠去?」

  姓郝的瘦漢子一怔道:「對啊!」

  譚北斗皺眉沉吟,道:「要照這麼看,趙六指兒跟傅天豪之間,又不像有什麼──」

  白淨臉高個子道:「老爺子,趙六指兒真會那麼仁盡義至把傅天豪交到西跨院去麼?」

  譚北斗日光一凝,道:「老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淨臉高個子淡然一笑道:「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您剛說過,趙六指兒這個人既奸詐又狠,要傅天豪是對他有什麼好處,我不信他會把傅天豪先交到西跨院那邊去。」

  譚北斗臉色變一變,道:「不至於吧,冉怎麼著孫老三跟他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面子事兒他不會不顧著點兒。」

  白淨臉高個子道:「老爺子,怎麼您也有一時的糊塗,人現在在趙家人手裡,趙六指兒要是先有跟傅天豪談過什麼交易,說得順利,雙方都點了頭,趙六指兒還會把他交到西跨院去麼,隨便編個什麼理由派個人往西跨院一送,姓展的人在人家地盤兒裡,又敢怎麼樣!」

  譚北斗道:「這個──」

  白淨臉高個子接著說道:「老爺子,傅天豪對趙六指兒雖是個威脅,畢竟傅天豪要到北邊來活動的時候少之又少,他不會輕易自找麻煩,樹這麼一個強敵的,您已經不在公門了,要沒什麼企圖,他豈會這麼爽快,一口答應幫咱們這個忙。」

  譚北斗臉色又變了一變,道:「老人,你去打聽打聽,傅天豪送到西跨院去沒有,外頭問不出就到西跨院去一趟,記住,千萬別露出聲色。」

  姓郝的瘦漢子恭應一聲走了出去。

  譚北斗手在桌上拍了幾下,道:「希望這件事別那麼複雜,要不然咱們可就為難了。」

  白淨臉高個子道:「沒什麼好為難的,他跟咱們來暗的,咱們也跟他來暗的,其實,您已把『四殘』安插住外頭了,只招呼一聲,他們馬上就能趕到,趙六指兒再大的勢力,再雄厚的定力,這座趙家人院裡也不過這麼幾個人,他要是跟傅天豪有什麼暗盤,四跨院那三兄弟心裡祇怕也不會痛快,您說,咱們又怕他趙六指兒個什麼?」

  譚北斗霍地轉頭,凝目良久才道:「老二,你不但比你大哥行,簡直要青出於藍了。」

  白淨臉高個子笑笑說道:「我怎麼敢跟您比?」

  又談了沒幾句,姓郝的瘦漢子推門走了進來。

  譚北斗忙問道:「怎麼樣,老大?」

  姓郝的瘦漢子臉色凝重,道:「老爺子,讓老二說著了,聽說趙六指兒改變了心意。」

  譚北斗霍地站了起來道:「趙六指兒沒把人交到西跨院?要先跟傅天豪了斷他們之間的過節,再把他交到西跨院去──」

  白淨臉高個子陰陰的笑,說道:「讓他們三兄弟等著吧。」

  譚北斗道:「老大,你這是那兒來的消息?」

  姓郝的瘦漢子道:「我剛到西跨院去了一趟,正好碰見趙六指兒的大徒弟『猴兒臉』崔護在那,我親耳聽見的。」

  譚北斗道:「那,現在傅天豪在那兒?」

  姓郝的瘦漢子道:「當然是還在趙六指兒手裡。」

  「廢話。」譚北斗兩眼一翻,道:「我還能不知道他還在趙六指兒手裡,我是問:傅天豪人現在什麼地方?」

  姓郝的瘦漢子道:「您想嘛,還能在哪兒,準是在後院裡。」

  譚北斗轉臉望向白淨臉高個子,道:「老二,你看──」

  白淨臉高個子道:「讓我先問問大哥──」

  他頓了頓,接道:「大哥,西跨院那幾位可有什麼反應?」

  姓郝的瘦漢子道:「這個──沒聽他們說什麼,不過心裡不痛快那是難免的,要是我,我心裡會不痛快的。」

  白淨臉高個子道:「你到西跨院去,『猴兒臉』看見你了麼?」

  姓郝的瘦漢子道:「他在屋裡,我在外頭,他沒看見我,怎麼?」

  白淨臉高個子沉吟了一下,轉望譚北斗道:「老爺子,咱們在中間挑他一下,您看妥不妥當。」

  譚北斗道:「怎麼個挑法?告訴西跨院那三兄弟,說趙六指兒跟傅天豪有暗盤交易。」

  白淨臉高個子道:「當然不能這麼明顯──」

  點了點頭,沉吟著接道:「要是咱們能抓住點兒證據,那就更好了。」

  姓郝的瘦漢子道:「你這話等於沒說,抓什麼證據?上那兒抓證據,人家開香堂了斷過節,不讓外人走近,咱們能往後院闖麼?」

  白淨臉高個子道:「這又不是打官司,問案子,非要什麼確切證據不可,我的意思是咱們得想個辦法摸著點兒道兒,單靠空口說白話那是起不了大作用的,咱們只是憑推測,萬一不是這麼回事,咱們豈不成了兩邊兒得罪人?」

  姓郝的瘦漢子道:「我知道,可是咱們既不便進後院去,又上哪兒摸一點兒邊兒去。」

  白淨臉高個子道:「辦法總是人想出米的,一旦他開了香堂,咱們是不便到後院去,可是在他還沒開香堂之前,咱們進去個一兩趟可也算不了什麼。」

  姓郝的瘦漢子道:「進去幹什麼,找誰去,問趙六指兒,他會告訴你,那是作夢。」

  白淨臉高個子看了他一眼道:「要照你這麼說,咱們只有待在這東跨院裡,等趙六指兒跟傅天豪暗盤交易,等著趙六指兒出賣朋友了?」

  姓郝的瘦漢子道:「我不是這意思,可是──」

  譚北斗皺著眉擺手道:「好了,老大,你們這樣抬槓能抬出個辦法來麼?真是──」

  轉望白淨臉高個子道:「老二,你有什麼法子?」

  以往,譚北斗大事總是交給老大去辦的,「沙河鎮」那一趟就是好例證。

  真論起工夫來,姓郝的這個老大已得他八九成真傳,在三兄弟中也顯他為最。

  可是,現在,譚北斗開始問計於老二了,憑心而論,論心智,這個老二是比老大強。

  濃眉大眼的老三一直沒說話,不知那一樣是他的長處。

  白淨臉高個子笑了笑道:「您跟大哥都坐下來,咱們從長計議,好好商量商量。」

  譚北斗很聽他的,當即坐了下去,而且招了招手,示意姓郝的瘦漢子也趕緊坐下。

  夜色是寧靜的,是美的,是一種迷濛的美,就跟一朵霧裡的花,一個霧裡的美人似的。

  後院那濃密的林木之中,有一座精雅小樓,樓頭那間屋,桌上那盞八角琉璃燈的燈光,是異常柔和,門兒開著,紗窗掩著,燈光難以外洩,屋裡的春暖也洩不出一絲絲。

  鳳妞兒換了一襲晚裝,蟬翼般的輕紗晚裝,雪白的肌膚,成熟的胴體,美好的體態,在這座小樓上,在這種燈光下,能讓任何一個男人瘋狂。

  她,靜靜地,坐在床前,床上,靜靜地躺著的傅天豪沒脫衣裳,連鞋襪都沒脫,臉上的傷口已止了血,濺在領子上的血都變得紫黑紫黑的。

  那個傷口,不怎麼大,也不怎麼深,可是現在看,它是怕人的,尤其是在這麼一張臉上,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惋惜,也讓人恨不得馬上舉手把它抹去,無如它並不是畫上去的。

  鳳妞兒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她一雙眼直盯在傅天豪臉上,她的一雙目光比那燈光還要柔。

  樓裡外好靜好靜,鳳妞兒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也能聽見博天豪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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