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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這則使得傅天豪硬生生收住撲勢,他轉眼過去,竭盡目力仔細看。

  屋角躺著個黑影,不,不該說黑影,應該說是白影。

  他馬上就看出是個長髮披散,體態美好的女人,她,一顆烏雲螓首趴俯在地,身上未著寸縷,赤裸。

  他連忙轉臉一旁,上兩步拿起炕上一件衣裳扔了過去,正好扔在那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很快地拉拉衣裳蓋住了身子,抬起了頭,顫聲說道:「你,你是誰?」

  傅天豪道:「我也是住店的,你還好麼?」

  那女人道:「謝謝您,我──我還好──」

  傅天豪吁了一口氣,道:「姑娘請穿好衣裳,我要點燈了。」

  他轉身過去掩上了門,背對著裡頭。

  只聽那女人道:「我,我沒辦法穿衣裳,我人不能動。」

  傅天豪一怔道:「姑娘讓人制了穴道了麼?」

  那女人道:「我不知道,我只覺得混身發軟乏力,一動也不能動。」

  傅天豪沒奈何,轉身走了過去,到了近處看得更清楚了,衣裳難掩全身,那女人一頭披散長髮擋住了臉,看不見她的面貌,但她一身肌膚白皙細嫩,凝脂一般,胸高腰細,兩條腿修長渾圓,想見得她必是個美人胚子。

  傅天豪把目光挪開了,飛快一指點了下去,轉過身道:「姑娘現在把衣裳穿上了。」

  只聽那女人道:「我,我還是不能──我大半是中了他的迷藥了,麻煩您把我抱到炕上去好不。」

  傅天豪聽得眉皺一皺,可是他又不能讓一個姑娘家光著身子躺在既硬又涼的地上。

  他剛纔一指點下,要是她被人制了穴道,那一指點下穴道也應該解開了,可是她仍不能動,看來九成九是中了人家的迷藥了。

  傅天豪只有咬牙橫了心,轉身伸雙臂抱起了她,估心無雜念,而且此時此地在這種情形之下,不該有雜念。

  那女人的兩隻手臂很自然地按住了傅天豪的脖子,她的兩條手臂像兩條蛇,是那麼滑滑那麼軟。

  就在這時候,傅天豪突然覺得脖子像被什麼扎了一下,忽地一疼。

  就在這時候,那女人的話聲在他耳邊響起,輕聲軟語,吐氣如蘭:「噢!對不起,我頭上的簪兒扎了您了。」

  原來是她頭上的簪兒不小心扎了他一下。

  傅天豪能說什麼,只有說了聲:「不要緊。」

  事實上也的確不要緊,刀槍都不怕,簪兒扎一下有什麼要緊,再說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傅天豪輕輕把她放在了炕上,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道:「姑娘歇息一會兒吧,看情形迷藥的藥力很快就會過去的。」

  他轉身要走。

  但聽她在炕上叫道:「噯,噯,你不能走啊!」

  傅天豪停步轉身,她在炕上接著說道:「我是個弱女子,別說現在連藥的藥力還沒過去,就是已經過去了,萬一他再來──」

  傅天豪道:「姑娘,他沒有那個膽子的。」

  她道:「可是我害怕啊,你想,我現在混身乏力,連衣裳都不能穿,你走了,萬一再有什麼事,叫我怎麼辦啊?」

  傅天豪一想也對,一個姑娘家剛受過生平最大的驚嚇,如今赤裸裸地躺在炕上,萬一再發生點什麼事,可叫她怎麼辦?

  他這裡沉吟未語,那女人接著又道:「你乾脆好人做到底,在這兒陪我一會兒不好麼?」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即使我坐下來陪你,我在這兒也待不了多久,我還有事兒。」

  那女人道:「你是要──」

  傅天豪道:「三更時分我有個約會,如今二更已經過了。」

  那女人道:「那,那可怎麼辦哪──」

  頭忽然一低,道:「這樣好麼?你等我穿上衣裳後再走,這樣萬一再發生什麼事兒,你是做了好事,耽誤你的朋友也不會怪你的,是麼?」

  傅天豪心裡盤算了一下,看眼前的情形,那迷藥的藥力差不多已經快過去了,現在二更剛過,應該不會誤了往三官廟赴約。

  當即他一點頭,道:「好吧,我在這兒陪姑娘一會兒。」

  她猛然抬頭:「謝謝你,麻煩你點上燈好麼?」

  傅天豪走過去點著了桌上的燈。

  當他回過身來的時候,她已經把那一頭披散遮臉的長髮理向耳後,那張臉再也沒一絲兒遮蓋地露在燈光下。

  那張臉,看得傅天豪一怔。

  傅天豪不是好色之徒,可是他能辨別美醜妍娉。

  這張臉不是兩字姣好所能形容的。

  她充其量不超過廿,論年紀,正是花朵綻放的好時候,彎彎的兩道眉,過於水靈而眼角微微上翹的一雙鳳目,粉雕玉琢的小瑤鼻,鮮紅一抹的香檀口,臉蛋兒白裡透紅,吹彈欲破她,極力地拉著被子蓋著身子,可是露在被外的那雙手,白皙修長,根根似玉。

  這麼一個人兒,難怪會讓人心動,引人垂涎。

  炕的邊兒,放著她的褻衣,還有一個腥紅的兜肚,此情此景,要換個時地,應該是綺麗的,最香艷,最動人,最銷魂不過的。

  傅天豪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她,當然她也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傅天豪,她微微一怔,一雙水靈靈的鳳眼中閃過一種異樣的光芒,旋即她臉一紅低下了頭:「謝謝你救了我,保全了我的清白,我還沒請教──」

  話聲很低,也很柔,柔得像根絲,低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

  傅天豪聽見了,一震而驚,定了定神道:「我也是無意中碰上的,都是出門在外,我是不能見危不救,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她低著頭道:「我姓杜──」

  傅天豪道:「杜姑娘。」

  她道:「你呢,你姓什麼?能告訴我麼?」

  傅天豪遲疑了一下,道:「我姓傅。」

  她道:「我記住了,你這份恩德,今生要沒機會報答,我會等來生──」

  傅天豪道:「我剛纔說過,我也是無意中碰上的,都在逆旅,我不能見危不救,姑娘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沉默了一下道:「你為什麼不坐。」

  傅天豪道:「謝謝姑娘。」

  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她抬頭看了傅天豪一眼,模樣兒不勝嬌羞:「你──一個人兒麼?」

  傅天豪道:「是的,姑娘也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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