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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突然──

  一陣得得聲跟一陣轆轆車聲傳了過來,在這夜靜的時候,聽得十分真切。

  孫伯達一皺雙眉,道:「這時候了,這是誰──」

  兩眼猛地一睜,道:「別是那小子──老么,到城上看看去。」

  羅玉成答應一聲,提氣竄起,直往一片土崗上撲去。

  這片土崗緊挨著長城,羅玉成的輕功不賴,幾個起落便竄上了長城,很快地隱入了夜色裡。

  轉眼工夫之後,又見他從高處夜色裡現了身,飛一般地往下竄,比上去的時候還快。

  幾個起落之後,他到了跟前,有點緊張,可還鎮定得住,看看展熊飛,又看看孫伯達,道:「師父,一輛馬車往東去了,祇怕那小子!」

  孫伯達臉色一變,道:「大哥,你可要快作決定,那小子連夜跑了,正是往趙老大的地盤兒奔去,只要讓他進了『北京城』──」

  展熊飛道:「要讓趙老大截了他,那位沈姑娘──」

  孫伯達一拍胸脯道:「咱們護她進京就是,那一帶已然是趙老大的地盤兒了,誰還敢動她,再說就到京裡,咫尺之間還能出什麼亂子麼,大哥,那個妞兒是沈姑娘,這話可是他說的,究竟是不是,咱們還不知道哩!」

  展熊飛臉色變了幾變,霍地站了起來,道:「好吧,讓他們把老大老二的屍首送回去,咱們就趕到趙老大那兒去。」

  孫伯達突然鬆了一口氣。

  羅玉成臉上又浮現了那種異樣神色。

  白君武臉上也浮現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

  ***

  從「居庸關」往京裡去,最近的路是經「南口」,過「昌平」,「沙河鎮」,「衛龍觀」,「清河」,然後進京。

  傅天豪跟沈書玉走的就是這條路。

  跟在張家口的情形一樣,傅天豪明白,展熊飛把兄弟三個,絕不會善罷甘休,也希望一陣急趕,越早抵京越好,早一天把沈書玉送進了京,他一個人就什麼也不怕了,不願意誤會越來越深,大可以一走了之,回他的大漠去。

  可是在沈書玉未平安抵京之前,他得儘量避免樹敵,儘量避免糾紛。而且不能一走了之,迴轉大漠。

  無如,人算不如天算,等趕到了「沙河鎮」,天已經黑了,趕車的說牲口累了,無論如何等歇一宵才肯往前走。

  傅天豪沒奈何,祇得吩咐在沙河鎮停車了。

  「沙河鎮」地方雖小,由於離京畿很近,等於是在天子腳下,所以它挺繁華,挺熱鬧。上燈的時候,街上來往的人不少。

  馬車一進「沙河鎮」,就有人盯上了這輛馬車,奈何傅天豪坐在車裡沒覺察,而且他絕想不到展熊飛把兄弟幾個的能耐能遠伸到「沙河鎮」來,事實上他在這一帶也從沒樹過仇。

  馬車在一家小客棧門口停下,傅天豪扶著姑娘沈書玉下了車,沈書玉一下車,看見眼前這家招牌小,店面小的客棧,馬上就不安地笑笑說道:「看來今兒晚上又要委屈您了。」

  兩個人邊說著話邊往裡走,裡頭迎出個夥計,同時櫃檯前頭也站起個穿青衣的漢子。

  夥計只顧著迎客人,那青衣漢子則搶著往外走,兩個人撞在一起,夥計個頭兒不怎麼壯,可是勁似乎挺大,他只不過一晃,那青衣漢子則蹌踉幾步直往傅天豪身上撞去。

  練武的人都機警,敏捷,何況傅天豪這種高手,一種很自然的反應,他往後滑步一側身那青衣漢子擦著他身邊撞過,回頭陪上一笑,笑得勉強:「對不起。」

  轉身走了,走得很匆忙。

  傅天豪搖搖頭,道:「這位可真夠冒失的。」

  禮多人不怪,夥計也陪了個不是,帶著他們往後走,這一進院子東西廂總共加起來不過五間屋。

  正北上房住了人了,東邊屋裡也亮著燈,只有西邊這一間漆黑,看樣子只有這一間空著。

  果然,一進院子夥計便帶著他倆往西走。

  傅天豪沒在意,他好像在想什麼事兒,有點心不在焉。

  夥計把兩個人帶到西屋門口,拿出鑰匙開了門,姑娘沈書玉似乎想說什麼,可是見傅天豪沒開口,也就忍下了。

  開關門,進了屋,點上燈,一張通炕,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別的什麼都沒有,炕上的鋪蓋不但舊,而且看上去也有好久沒洗了。

  沈書玉忍不住皺了皺眉。

  幹這一行,吃這行飯的善於察言觀色,夥計馬上哈腰陪笑,道:「對不起,小店的地方小,只剩下這一間屋了。」

  沈書玉皓腕輕搖,擺擺手,道:「不要緊,你去拿茶水來吧。」

  夥計答應一聲要走。

  傅天豪突然叫住了他,道:「小二哥,剛纔在門口跟你撞在一起,險些碰了我一下的那個人,是寶號的客人麼?」

  夥計道:「您是說這個穿淡青褲褂的。」

  傅天豪點了點頭道:「就是他。」

  夥計搖搖頭,道:「提起這個人來可真怪,晌午剛過就進門兒,問他是不是住店他搖頭,再問他說要等個朋友,一坐就坐到上了燈,連吃飯也沒吃,剛纔站起來就往外跑,想必是看見他的朋友了。」

  傅天豪笑笑說道:「也許,沒事兒了,你拿茶水去吧!」

  夥計答應一聲,躬身哈腰走了,傅天豪掩上門皺了眉。

  姑娘沈書玉是個細心的人,一眼就看出他的神色不對了上前一步道:「怎麼,有什麼不對麼?」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沙河』鎮離『北京』已經不遠了,姑娘能不能一個人往京裡去。」

  沈書玉怔了一怔,訝然說道:「怎麼了,傅大俠──?」

  傅天豪吸了一口氣,道:「剛纔在門口差點撞了我一下那個人,不是尋常人。」

  沈書玉道:「不是尋常人麼,他是──?」

  傅天豪道:「練家子,一個會武的。」

  沈書玉一雙美目睜得老大,道:「一個會武的,您沒看錯麼,一個會武的人怎會讓一個客棧夥計撞得東倒西歪的,我聽說練武的人腳下都很穩──」

  傅天豪微一點頭道:「毛病就出在這兒,一個練武的人絕不可能讓不會武的客棧夥計撞得東倒西歪的,可是他這個會武的卻讓那個不會武的客棧夥計撞得東倒西歪的,而且,照情形看來,他好像是專門守在這兒等我的。」

  沈書玉道:「這就不對了,他怎麼會知道咱們必在『沙河』歇腳,又怎麼知道咱們必定住進這家客棧來了哩?」

  傅天豪道:「這個──想必這一帶他們都布上了眼線。」

  貼近門縫往外看去,轉過臉來道:「沒錯了,姑娘,有人進客棧了,咱們已經被他們監視上了。」

  沈書玉忙走過去貼近門縫往外看去,只見院東一棵大樹蔭影下站著個人,夜已本來黑,加之那人站在大樹陰影下,所以那人長得什麼樣,穿的是什麼衣裳,她看不真切。

  她的心往下一沉,道:「傅大俠,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傅天豪搖頭說道:「不知道,『張家口』那些人的勢力伸展不到這兒來,即使他們追趕咱們,不會這麼快,至於這一帶,我想不出這一帶有何仇家,跟誰過不去會有什麼人跟我作對。」

  沈書玉道:「會不會是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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