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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譚北斗道:「剛纔有個貴屬不知因了何事,逐輛查車,我就要他。」

  駱三爺一怔,道:「剛纔我有個弟兄逐輛查車,我怎麼不知道誰查車去了──」

  轉望江大成道:「大成,剛纔誰查車了?」

  江大成更是一臉茫然之色,搖頭說道:「沒有啊,我不知道,站班的弟兄都在這兒,沒人查車,誰看見有人查車了?」

  駱三爺轉望譚北斗道:「譚老,大概您是弄錯了吧!」

  譚北斗淡然一笑道:「駱老弟,你我都是在江湖上跑了大半輩子的人,光棍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

  駱三爺雙眉一揚道:「聽譚老您的口氣,好像我駱老三包庇叛逆似的,我請教一聲,是哪位看見了那查車的人?」

  譚北斗一指顧武身邊那漢子,道:「他看見了,我把他帶過來,就是讓他當面指認那位貴屬。」

  駱三爺道:「那最好不過,駱老三擔不起這個罪名,駱老三手下這些弟兄都是跟車跑了多少年,我倒要看看他們那一個是披著羊皮來蒙駱老三的。大成,去把弟兄們都叫到這兒來,讓譚老這位弟兄認上一認!」江大成恭應一聲,轉身要走。

  譚北斗突然伸手一攔,笑哈哈地道:「不用了,駱老弟,也許是誤會,很可能是那班匪類欺譚某人跟手下這些弟兄,認不全貴屬,才冒充貴屬。這位查車的,大搖大擺地把那些寫好的信塞進了每一輛車裡,人跑都跑了,再追也來不及了,雖然沒能拿著他們,倒也拿著一個呂留良叛黨之女,總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白往關外跑這一趟,不打擾了,老弟臺請歇著吧!」一拱手,竟然轉身走了。

  江大成直發楞,看看譚北斗三個人走遠了,忍不住問道:「雷聲大,雨點兒小,這老小子虎頭蛇尾,還沒一個回合呢就鳴金收兵了。」

  駱三爺冷笑一聲道:「譚北斗可不是輕易饒人的人,明知道咱們把人放走了,寄望著里許外那十幾條狗呢。等到二晃落進那十幾條狗手裡,到那時候你再看他姓譚的是一副什麼嘴臉?」

  江大成一怔,心也為之一揪,道:「三爺,您看二晃──」

  駱三爺搖搖頭道:「這就要看他譚北斗跟咱們誰的運氣好了,他背運他倒霉,咱們背運咱們遭殃。」

  ▼第五章

  老天爺幫駱三爺的忙。

  背運的是譚北斗。

  車隊又往前走了三天,沒見譚北斗埋伏在四周的那些人有動靜。

  駱三爺跟江大成揪了幾天的心終於鬆了。

  坐在後隊車裡的譚北斗,不知道心裡有什麼感覺,怎麼想?

  這一天黃昏,車隊又停下來歇息了。

  車隊並不是永遠那麼多人,坐車的人從一個地方到一個地方,也並不全一樣,看看離自己的目的地不遠了,總是要下車的。

  車隊裡的客人一天天的少了,車隊裡的空車一天天的多了。

  空車並不折回頭,車隊的最後一站是「張家口」。到「張家口」之後,人馬都要補充糧秣,歇息幾天,修修車,買點當地的土產,再折回的時候,車隊就都又坐滿了。

  駱三爺幾兄弟做的是這種生意,吃的是這碗飯。

  這種生意跟保鏢差不多,可遠比保鏢苦,遠比保鏢責任大。

  想嘛,保鏢保的是財貨,而坐這的車的確是連人帶財物都保。財貨丟了大不了賠,人命沒了要拿什麼賠去。

  駱三爺兄弟這個車隊名滿長城以外,從沒出錯過。

  在這一帶做這種生意不容易,江湖上不但要罩得住,吃得開,連沿途那一個連一個的蒙旗也得有交情。

  要不然就有好瞧的了,除了得應付那些個,沒地方,沒處容身,跑到關外避風頭,討生活,竄擾四處的江湖道上人物之外,還得留意那些人強馬壯,來去像一陣風,個個是功夫了得的各蒙旗武士。

  關外夏日的黃昏,永遠是悶熱的,沒有一絲兒風,地上的草連動都不動一動。

  護車的弟兄們找個地方弄幾塊石頭,架起個臨時的爐灶,點上火,那煙都是筆直的上冒,一點也不散。

  天邊一大片紅,跟血似的,讓人看得心頭發燥。

  想看點綠色的東西,偏偏這一帶綠色的東西少得可憐,因為這不是個有水草的地方。

  僅有的幾輛車裡的客人都下來了,地上石頭上不能坐,燙人,從車上搬下來些東西放在地上湊合了坐坐。

  外邊不見得比車裡好多少,沒一個不是大把的掉汗的。

  就在這當門,後隊一個黑衣漢子悄悄地離開了車隊往遠處走去,像是想一個人離遠一點兒,找個涼快地方。

  前隊的駱三爺卻看得清清楚楚。站在他身邊的江大成哼地一聲冷笑開了口:「老狐狸憋不住了,已派人問去了,且看看他能問出個什麼結果來。」

  江大成跟其他護車、趕車的弟兄一樣,混身上下都讓汗濕透了,衣裳上都結了鹽粒子,老遠便聞見一股流汗酸味兒,可是卻沒一個解開扣亮胸膛的。

  這是車隊的規矩,車隊來回在這一帶跑,那一回也少不了女客。

  駱三爺沒吭氣兒,默然地望著那光亮漸漸下沉的天邊。

  天剛黑的時候,那黑衣漢子從遠處走了回來。

  去的時候是他一個人,回來的時候身後整整跟了十二匹駱駝,十一匹駱駝身上馱的是人,最後那匹駱駝身上馱的是好幾大包東西。

  駱三爺一雙老眼之中閃過了兩道光亮,臉上剎時浮現一片凝重神色。

  他開了口,說了話:「前頭左邊是『京城』,右邊是『殺虎口』,從『殺虎口』過『長城』橫過『山西』,翻過『太行』就是『河北』境了。要想到『大名』去,從這兒動身最近。譚北斗打算離車隊了,他說過,他不是輕易饒人的人!」

  江大成兩眼一睜,道:「他敢怎麼樣?」

  駱三爺道:「他或許只動我一個人,不過他也有可能把咱們都帶走,反正車隊裡的客人沒幾個了。」

  江大成臉上變了色,道:「三爺,您看是這樣兒麼?」

  駱三爺道:「除非他還不打算走,要不然他一定會採取行動。」

  江大成道:「那麼我這就招呼弟兄們準備去。咱們跟他們拼了,拼一個是一個,拼一個不吃虧,拼兩個就賺一個。」

  駱三爺微一點頭,道:「也好,不過我話說在前頭,他要動的只我一個人,不許你們胡來。咱們拿人家的錢,不能讓人家在不該離車的地方離車。大爺闖這塊招牌不容易,我不能讓它砸在我手裡。他要真打算把咱們都弄走,到那時候再拚不遲。」

  江大成遲疑了一下,低頭答應一聲,轉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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