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独孤红 > 雍乾飞龙传 | 上页 下页


  那些护车的人一个个行动如飞,纵跃着扑了过去。

  一些下车来歇息的人也都纷纷惊颤,不知道车队后头发生了什么事。

  燕姑娘吓得一哆嗦,脸色都变了,忙道:“任先生,怎么了,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了,有人打架么?”

  任先生两道长眉的眉梢儿扬了一扬,道:“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儿,燕姑娘还是请上车去吧,万一发生什么事儿,车里总比外头安稳些。”

  燕姑娘惊慌地道:“那您──”

  任先生摇摇头,说道:“我不要紧,我总是个男人家。”

  燕姑娘没再多说,匆忙地往她那辆车跑了过去。

  任先生站在那儿没动,背着手往车队后头那边看,只见那些护车的人纷纷回来了,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没多大工夫,骆三爷也走了过来,不像刚才,他脸色好凝重,任先生没问他,他却冲任先生强笑说道:“这趟车里什么人都有,两个江湖上的朋友火拚,一个把另一个砍了,人跑得连影儿都没有了。”

  任先生眉锋一皱,道:“车队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

  “是啊!”骆三爷道:“麻烦大了,这种江湖事有一就有再,有再就有三,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呢,我得通知弟兄们多加提防去,失陪了。”一拱手,走了。

  骆三爷匆匆地往前去了。

  任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身后突然有个轻柔的话声接了口:“只因为这世界上真聪明、真看得开的人太少了。”

  任先生一怔回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人,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看年纪不过廿多岁,有一种醉人的成熟风韵。

  这个女子跟刚才那燕姑娘不同,燕姑娘艳,这位少妇却长得很美,清丽。

  燕姑娘体态有点丰腴,这位却长得清瘦,但瘦不露骨。

  上身是件府绸小褂,下身是件八幅风裙,也是绸质的,而且小褂跟裙子都是白的,鬓边还插着小小一朵的白花,显然,她是戴着孝,只不知她是给谁戴孝。

  这么热的天,她却给人“玉骨冰肌,清凉无汗”的感觉。的确,她拿着罗帕的那双手,羊脂白玉般。前面一排整齐的刘海儿,后头梳了个髻,弯弯的两道柳眉,黑白分明,水灵灵的一双凤眼,悬胆的小鼻子粉妆玉嫩,檀檀两片朱唇,跟熟透了的樱桃似的。

  美而动人,不过她一双柳眉之间,隐隐约约地有着一种冷肃、肃杀之气,不知道是不是居丧戴孝的关系?

  任先生是个读圣贤书的人,懂礼,可是他也不禁为眼前这位少妇的美,呆了一下。

  可是马上他就定过了神,道:“姑娘高见。”

  白衣少妇嫣然一笑,好白、好整齐的一口贝齿,益显动人,她道:“别见笑,我坐的车在后头,您──”

  任先生道:“我姓任,住第十二车。”

  白衣少妇含笑说道:“我知道,对任先生我久仰,您是这车队里唯一的读书人,唯一有学问的人。”

  任先生道:“姑娘见笑了,我读过几年书,可是肤浅得很,当着姑娘,我不敢自承读书人。”

  白衣少妇笑笑说道:“您真会说话,俗脂庸粉,任先生过于抬举了,我姓凌。”

  任先生道:“凌姑娘。”

  白衣少妇道:“任先生听说过车队里有个不受人欢迎的白夫人么,那就是我。”

  任先生微微一怔,“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白夫人当面。”

  白衣少妇白夫人那香唇边,掠过一丝令人心酸的笑意:“别人背地里都叫我小寡妇,这称呼倒挺好听的。”

  任先生心头一震,他明白了,原来这位白夫人是为她的丈夫戴孝,是个孀居妇人,年轻轻的丈夫就死了,真可怜。

  白夫人的这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他能说些什么,安慰?那有点交浅言深,他想了想之后,说了一句:“人的嘴太坏了。”

  白夫人淡然一笑道:“众口可以铄金,唇舌可以杀人,人的嘴本来是最歹毒的东西,可是我不怪他们,事实上我确是个寡妇,死了丈夫不是什么丢人事,还怕人叫寡妇么?”

  一个佩刀汉子走了过来,他脸色也够凝重的道:“任先生,我们三爷交待,今儿个不走了,在这儿过夜,三爷让我通知大家一声。”说完话他就往后去了。

  任先生诧异地道:“时候还早嘛,晌午刚过──”

  白夫人道:“怕是因为刚才闹了人命。”

  任先生眉锋微皱,道:“好好的一个车队,大家都是出门在外,干什么惹事生非,命丧半路,连家都回不了,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何苦。”

  白夫人道:“江湖人不在乎这个,他们过的本是刀口舐血的生涯,路死路埋,沟死沟埋,要在乎这,他当初就不会走腿闯江湖了。”

  任先生沉默了一下道:“我到过的地方很多,见过的江湖人物也不少,他们大部份走腿闯江湖都身不由己,不得已的,当初走腿闯江湖是不得已,一日踏入了江湖,再想收腿洗手也难比登天,所以有人说好男不入江湖。”

  白夫人道:“您是说──凡是进了江湖的都不是好人?”

  任先生摇头说道:“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这种话我也不敢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人都不愿走腿闯江湖──”

  白夫人道:“其实也是,只要有一分得己,谁不想在家过着安稳生活?干什么抛头露面,东飘西荡,过那刀口舐血的日子,举目没亲人。有的没家,有的却是有家回不得,偏偏江湖上又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不杀他他便杀你,阴恶得不得了,谁都不想待,可是偏偏又不能不待──”

  任先生道:“夫人对江湖有相当的了解。”

  白夫人浅浅地笑了笑道:“跟您一样,走的地方多了,见的自然就多了。先夫是个宦海中人,跟着他走了不少地方,也接触过不少的江湖人,他们豪放,尤拘无束,看起来很让人羡慕,其实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且不说他们本身时时刻刻都担大风险,在官家眼里,他们更被称为莠民、亡命徒,作奸犯科的不必说,就是那些任侠之士,也以武犯禁,这是官家所难容的。”

  任先生两道长眉动了一下,他没多说,只说了这么一句:“夫人说得是。”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道:“别人不说,就拿最后那辆车里囚的那个人来说吧!”

  任先生目光一凝,道:“怎么,最后那辆车里囚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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