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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紀綱濃眉一揚,方待再說。

  嚴慕飛那裏已然說道:「陛下,紀指揮使的意思是說大事越早決定越好!」

  年輕人道:「急也不急在這半夜工夫!」

  嚴慕飛站了起來,道:「那麼陛下請作慎思,我告退了!」

  年輕人忙跟著站起,道:「叔祖要走了?」

  嚴慕飛道:「不,我今夜留在太和宮內等待陛下的決定!」

  年輕人輕「哦」一聲,轉注紀綱道:「你給王爺安置個住處!」

  紀綱一躬身,應了聲:「是!」

  嚴慕飛向著年輕人施了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紀綱緊隨他身後跟了出來,一擺手,道:「王爺請這邊走!」他哈腰向左擺了手。

  嚴慕飛微一點頭,順著走廊向左行去。

  走了不遠,紀綱突然停了步,道:「王爺請看看這間雲房是否中意?」

  嚴慕飛道:「道家修真地,何處不宜人,就是這間吧!」

  紀綱隨即推開了門,進了雲房,點上了燈,嚴慕飛隨口問道:「指揮使住在那一間?」

  紀綱道:「卑職就住在少主隔壁那一間雲房裏。」

  嚴慕飛點頭說道:「太孫安危關係重大,是該就近護衛!」

  紀綱遲疑了一下,道:「王爺,請恕紀綱斗膽……」

  嚴慕飛道:「別跟我客氣,有話請說吧!」

  紀綱道:「卑職請教,王爺來此的本意是什麼?

  嚴慕飛道:「自然是輔佐太孫返朝登基!」

  紀綱道:「王爺也接了太祖遺詔?」

  嚴慕飛道:「那等於是接了。」

  紀綱道:「那麼卑職以為王爺就不該讓少主做最後決定!」

  嚴慕飛道:「那麼指揮使以為我該怎麼做?」

  紀綱道:「卑職以為王爺該極力促請少主……」

  嚴慕飛淡淡一笑,道:「指揮使!」

  紀綱道:「王爺!」

  嚴慕飛道:「我請教,誰是要返朝登基的人?」

  紀綱愕然說道:「王爺此問……」

  嚴慕飛道:「請答我問話!」

  紀綱道:「是,王爺,自然是少主。」

  嚴慕飛道:「那麼,不由他做最後決定,難道說由你我去做最後決定不成?」

  紀綱呆了一呆,道:「這個……但卑職以為王爺不該不積極。」

  嚴慕飛淡淡一笑,道:「指揮使這是責我?」

  紀綱忙低頭說道:「王爺明鑒,卑職不敢!」

  嚴慕飛道:「指揮使,我看得見,你也看得見,燕王他這個皇上做得不錯,可以說是有聲有色。」

  紀綱道:「這個卑職不否認,可是他畢竟以篡主自立。」

  嚴慕飛淡然笑道:「指揮使,你我都明白,太孫自己也清楚,他過於柔弱,並不適於做一個帝王。燕王取而代之,只能使國泰民安,這有何不可?所謂篡主,那只是他不是太祖傳位的正統而已!」

  紀綱道:「卑職斗膽,那您為什麼接太祖遺詔?」

  嚴慕飛道:「那是因為當初我在太祖面前作過許諾。」

  紀綱道:「既有當初的許諾,如今王爺就該……」

  嚴慕飛道:「我並沒有自食諾言,也沒有改變心意,只要太孫說一句他要返朝登基,我願竭盡所能,死而後已。」

  紀綱道:「那王爺為什麼……」

  嚴慕飛道:「指揮使,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

  紀綱道:「卑職愚昧,王爺明示!」

  嚴慕飛道:「我可以告訴指揮使,天下已入燕王掌握,擁太孫返朝登基固然不易,但只要我登高一呼,天下豪雄必然回應,我有必成之信念。」

  紀綱道:「那麼王爺就該登高一呼!」

  嚴慕飛道:「指揮使,我也認為唯有正統才是正統,當國者該是正統,也唯有正統才配當國!」

  紀綱道:「既然如此更該……」

  嚴慕飛道:「可是指揮使,有一句話你要明白,凡事勉強不得!」

  紀鋼道:「王爺這話,紀綱愚昧。」

  嚴慕飛道:「倘若太孫的最後決定是不願返朝,你我勉強他回去,他將來又會有什麼作為?又會有什麼成就?何況他已經厭倦了。」

  紀綱道:「王爺,那未免不能……」

  嚴慕飛道:「指揮使,燕王當國,他除了不是正統之外,別無不是之處,更沒有以苛政施於民,太孫之返朝登基,也非為拯生民於水火之戰,而是個人帝位之爭奪。如是,陷生民於刀兵災禍,那是在所難免。太孫仁德,他有此悲天憫人胸懷,我又怎好強陷他於不義?」

  紀綱呆了半晌始道:「王爺,卑職以為這是正統與非正統之爭!」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誠然,指揮使,這的確是正統與非正統之爭,可是這也可以說是朱家的家務事,倘因為朱家的家務紛爭而陷天下生民於刀兵災禍,指揮使以為該是不該?」

  紀綱默然未語,旋即他又說道:「這麼說王爺是不贊成少主返朝登基?」

  嚴慕飛道:「憑心而論,燕王也是太祖的兒子,他雄才大略,強於太孫。太孫自知柔弱,無爭奪之心,而厭倦了政事。燕王這個皇上做得也頗有聲有色,帝位爭來爭去也仍在朱家人手裏。根據這幾點,若單為帝位之爭,鬧家務糾紛,我的確不希望再陷生民於刀兵,然而……」

  頓了頓,接道:「只要太孫願返朝,我奉太祖遺詔,當日也曾作輔佐之許諾,自也會竭力擁他返朝,而且我有把握必成!」

  紀綱道:「萬一太孫的最後決定是不願返朝呢?」

  嚴慕飛道:「那我也絕不讓燕王動他毫髮,護他出武當,一直到我認為到了安全處,今後安危可以無慮了,我才罷了!」

  紀綱道:「王爺,卑職明白您的心意了!」

  嚴慕飛道:「謝謝指揮使的諒解!」

  紀綱道:「您這麼說,就是怪罪卑職了!」

  「不,指揮使。」嚴慕飛道:「你知我,該知道我不慣作虛言。」

  紀綱沒說話,半晌始抬眼說道:「王爺,您看少主的最後決定會是……」

  嚴慕飛笑了笑,搖頭說道:「這個,在太孫明示之前,誰也不知道。」

  紀綱道:「卑職的意思是請您猜猜看!」

  嚴慕飛道:「指揮使,你看呢?」

  紀綱道:「不瞞王爺,卑職有點擔心了。」

  嚴慕飛道:「這就是了!」

  紀綱目光一凝,道:「您也這麼想!」

  嚴慕飛道:「指揮使恐怕還沒有發覺,三清生涯,對太孫的影響很大!」

  紀綱道:「您是說……」

  嚴慕飛道:「佛道兩家一曰空明,一曰無為,說法雖異,然旨意相同。太孫先經佛門,後入道觀,其間之所見所聞,指揮使理應知曉,何必多問?」

  紀綱道:「卑職明白了,可是卑職怎麼沒有這種感覺?」

  嚴慕飛道:「指揮使,人與人各不相同,對事物的各種感受也不相同,這道理指揮使該明白。」

  紀綱道:「王爺是說卑職與修行無緣?」

  嚴慕飛笑了,沒有說話。

  紀綱點了點頭,道:「的確,就憑卑職這爭奪之心,就可知道卑職跟修行無緣!」

  嚴慕飛笑道:「指揮使算是說對了!」

  紀綱口齒啟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旋即他搖了搖頭,未作一言。

  ***

  這一夜,嚴慕飛根本沒有睡,所以他比武當山上這些三清弟子起得都早。天邊微泛魚肚色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太和宮的院子裏負手走動,欣賞這道家清靜地的晨景了。

  過了一會兒,上清宮方向傳來了一陣鐘聲。鐘聲響過後不久,太和宮裏有人走動了,是那些小道童。

  小道童們都很有禮貌,見了嚴慕飛,都稽首為禮,說聲:「施主早!」

  就在這時候,穩健步履響動,他背後響起了紀綱的話聲:「王爺,您早!」

  嚴慕飛含笑回身,道:「指揮使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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