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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海老人?」任梅君道:「新疆來的,不近嘛,跑這麼遠的路,找你幹什麼呀?」

  郭玉珠道:「找我要玉霜。」

  「要誰?」任梅君道:「玉霜,哦、哦,那位郭姑娘呀,這位老人家怎麼會找你要郭姑娘呀?」

  郭玉珠道:「馬師姐告訴他說霜姐在我這兒,你聽聽,這豈不是天大的冤枉。」

  任梅君一怔道:「馬師姐,榮貞?」

  郭玉珠道:「我忘了告訴你了,這位老人家剛把馬師姐跟馬師哥送回了『東北』。」

  任梅君臉色一變,道:「這麼說是這位老人家救了……」

  郭玉珠點了點頭道:「是的。」

  任梅君立即轉向海老人道:「這位老人家,謝謝您了,我們正愁沒法子營救馬師哥呢,多虧您大義伸手……」

  海老人淡淡說道:「任姑娘不必客氣,那是馬二當家的命不該絕。」

  任梅君像沒聽見那後一句,妙目微睜,訝然說道:「老人家知道我姓任?」

  海老人道:「姑娘不是『遼東鏢局』『小孟嘗』任少君的令妹『峨嵋金頂五子之首長眉子』的得意高足麼。」

  任梅君道:「是呀,老人家究竟是哪位高人呀?」

  郭玉珠突然說道:「這位老人家就是當年的海貝勒。」

  任梅君臉色猛然一變,「哎呀」一聲道:「您就是海爺呀,我們這些晚輩們沒有一個不……」

  海老人淡然說道:「任姑娘別客氣,賢兄妹今天所獲的眷顧,遠勝過當日的海青。」

  郭玉珠目中異采一閃,但他沒說話。

  任梅君陡然一驚,但她旋即笑道:「老人家是來找玉珠要郭姑娘的,是麼?」顯然她是有意顧左右而言他。

  海老人點頭道:「不錯。」

  任梅君嬌笑說道:「老人家,您找錯地方,找錯人了,他怎麼敢把郭姑娘藏在這兒呀,就是他敢,我也容不了他呀……」

  嬌媚地瞟了郭玉珠一眼,道:「你說是不,玉珠。」

  「不錯」,郭玉珠點點頭道:「海伯伯,您想想看,有這麼一位嬌妻在,我豈會再有二心,又怎麼敢……」

  任梅君紅著嬌靨,「啐」地一聲嗔道:「也不怕老人家笑話。」

  海老人看不慣這種打情罵俏,虛情假意,濃眉皺了皺道:「玉珠,我不願意多事打擾……」

  「哎呀,」任梅君嬌聲說道:「老人家怎麼才來就要走呀,幹什麼這麼急呀,坐也沒坐,連杯茶都沒喝……」

  海老人道:「玉珠,把玉霜姑娘交給我帶走。」

  任梅君道:「老人家,您是怎麼了,您不相信他,連我也不信麼,您不想想,我怎麼會容他藏個女人在身邊呀……」

  轉過頭向郭玉珠嬌嗔道:「都是你,好說歹說勸不聽,現在怎麼樣,麻煩來了吧,人家找你要人,你拿什麼給呀。」

  郭玉珠道:「你知道我沒有……」

  任梅君道:「我知道人家不知道呀,我知道有什麼用……」轉過頭來就要對海老人說話。

  海老人卻又淡然說道:「任姑娘,我找的是郭玉珠。」

  任梅君道:「老人家,郭玉珠是我的丈夫,事關一個女人,我不能說話麼,別說玉珠他沒有動郭姑娘,就是動了郭姑娘,這也是郭家的家務事,老人家您又何必跟著費心勞神哪。」

  海老人濃眉一揚道:「任姑娘的意思是說我管不著?」

  任梅君道:「那我可不敢,做晚輩的怎麼敢說這話呀,只是老人家,您想我這個做晚輩的說的對不對呀?」

  海老人望著任梅君冷笑道:「任姑娘,如果你把郭玉珠當成你的夫婿,你就該為他著想,把玉霜姑娘交我帶走,一來可免他鑄成大錯,二來也可免郭家人來找他,你要知道,今天要是他爹或他六叔找到這兒來,絕不是帶走玉霜姑娘就能了事的。」

  「喲,老人家。」任梅君道:「瞧您說的,不能了事又能怎麼樣呀,還能把玉珠殺了不成麼。」

  海老人道:「任姑娘,那可難說。」

  「玉珠,」任梅君霍地轉過螓首,叫道:「你聽聽……」

  她很具煽動性,奈何郭玉珠不為所動,淡然說道:「我聽見了,海伯伯說的沒錯,我六叔還好一點,要是我爹找到這兒來,他非殺我不可,我為什麼跑出來,不就因為他要殺我麼。」

  任梅君妙目一瞟,冷笑說道:「海伯伯,瞧你叫得多親熱,我的好人,人家看得是郭家,可不是看得你郭玉珠,一個過了氣的貝勒有什麼了不得的……」

  郭玉珠雙眉一揚,道:「梅君……」

  「我偏要說。」任梅君撒了賴,一跺腳道:「你怕我可不怕,虧你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呢,人家欺負到你老婆頭上,你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霍地轉過臉去對海老人道:「我說句實話,郭玉霜是在我這兒,我就是不交,你看看辦吧,這是郭家的家務事,外姓的誰也管不著,你就是把她帶走又怎麼樣。遲了,生米已經變成熟飯了,你明白麼?」

  海老人臉上變了色,道:「玉珠,這是真的?」

  郭玉珠剛要說話,任梅君已經搶著說道:「說呀,玉珠,下了地獄的人還想超生麼,掉進了泥坑裏,別想洗淨了。玉珠,你可要放明白點兒……」

  郭玉珠雙眉一揚,望著海老人道:「海伯伯,我只有一句話,您別管這件事……」

  海老人道:「玉珠,我也只有一句話,我今天非帶走玉霜姑娘不可。」

  任梅君冷笑說道:「沒聽我說麼,遲了,她如今已經死心塌地跟玉珠做小了,女人嘛,有什麼法子,身子跟貞操既然被人奪了去了。」

  海老人震聲說道:「玉珠……」

  郭玉珠道:「海伯伯,我確是那句話……」

  海老人霹靂大喝:「郭玉珠,你好……」抬掌虛空抓了過去。

  只聽一聲朗喝傳了過來:「誰敢冒犯會主?」一條人影鷹隼般撲到。

  任梅君驚聲嬌呼:「羅三哥,小心。」

  海老人一袖本已拂出,聞言沉腕收袖,反手輕輕一掌拍了出去,只聽一聲悶哼,那人影被震落地,踉蹌退了數步,正是羅士信,他神色怕人。

  海老人冷然說道:「你就是榮貞姑娘的三哥?」

  羅士信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羅士信,你……」

  海老人道:「我不傷你,馬家自有人找你。」

  一縷勁風襲向海老人胸腹,海老人倏有所覺,收回目光,轉眼一看,只見一點黑光疾射而至,匆忙間他無暇思索,抖手一袖拂了出去。

  只聽「波」地一聲輕響,那點黑光四散激射,海老人袍子上沾了一點,立即「滋滋」作響,爛了一塊,毒性之烈,令人咋舌。

  海老人臉色大變,抬雙掌猛向郭玉珠跟任梅君抓去。

  郭玉珠跨步向前擋在任梅君身前,揚手便要反擊。

  驀地,夜空中傳下一聲震天撼人的朗喝:「玉珠大膽,竟敢目無尊長……」

  隨著這聲朗喝,夜空中射落一人,郭玉珠大驚色變:「六叔。」騰身破空疾射而去。

  任梅君跟羅士信呆了一呆,忙跟著狼狽遁去。

  郭六爺起身要追,海老人抬手攔住了他,道:「六爺,看我薄面,請饒他這一次。」

  郭六爺臉色好不難看,沒動也沒說話,半晌始道:「海爺,您原諒……」

  海老人道:「你跟都跟來了,還說這幹什麼。」

  郭六爺嘆聲說道:「海爺,郭家不幸,我大哥英雄半生……」

  海老人截口問道:「你來了多久了?」

  郭六爺道:「跟海爺一起到的。」

  海老人道:「那麼你即知道,壞就壞在這位令主夫人身上。」

  郭六爺道:「固然,海爺,這女子之狐媚為我平生僅見,然而玉珠他已經不是孩子了,應該能分得出……」

  海老人道:「六爺,古來有幾個能過這一關的。」

  郭六爺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海老人道:「六爺,馬四姑娘沒說錯,我也看見了,玉珠他本性不惡,良知仍在,你看他剛才見到我的時候那種驚喜之態,完全像個純潔天真的孩子,後來他雖然趨於冷靜,但那只是一種掩飾。」

  郭六爺道:「我知道,只是……」

  海老人道:「別只是了,六爺,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他一身所學不類郭家絕學,是誰傳授的?」

  郭六爺道:「海爺沒聽見麼,他也稱師哥師姐的,分明他已投身『長眉子』門牆……」

  海老人搖頭說道:「他的一身所學足能跟我相頡頏,據我所知,『長眉子』教不出這種徒弟來……」

  郭六爺道:「那麼您以為是……」

  海老人搖頭說道:「不知道。不過,六爺,要照這樣下去,要不想個辦法讓玉珠離開任少君,那麼這『黑騎會』有一天會成為郭家最大的威脅,最大的麻煩,你看得出,他的言談舉止氣度,儼然一代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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