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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大姑娘沒說話。

  玉佩又道:「不是我說你,霜姐,你也太大膽了,前院有念月叔跟胖叔,這後院也住著玉珠,萬一被他們……」

  大姑娘道:「可是他幾位不知道!」

  玉佩美目凝注,道:「霜姐,夜深人靜,你跟他相對燈下坐談,個中情形恐怕……」

  大姑娘忙道:「二妹,別胡說,休要以小人之心度人……」

  玉佩雙眉一揚道:「好哇,霜姐,你敢罵我是小人,看我不……」說著,伸玉手便往大姑娘脅下抓去。

  大姑娘忙一閃身,道:「二妹,這兒住的不只咱們兩個,別讓人家說咱們……」

  玉佩忙縮回了手,眉峰忽地一皺,道:「霜姐,別怪我沒遮攔,說句不該說的話,你跟他這樣恐怕不大好……」

  大姑娘道:「怎麼,二妹?」

  玉佩道:「你想想看,霜姐,他跟咱們郭家有怨,則你卻偏偏……」

  這句話正擊中了大姑娘的痛處,說中了大姑娘的心事,她神情微微一黯,當即強笑說道:「這跟你跟凌慕南的情形不也一樣麼?」

  玉佩點了點頭,道:「話是不錯,霜姐,可是我的事有法可解,看情形中間的障礙也不太大,誰知道玉翎雕他跟咱們郭家有多大的怨,將來是不是有法可解,能不能把這怨消了去?」

  這話不錯!

  大姑娘的那顆心又往下沉了,她搖了搖頭,淒然強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將來萬一有個……那也是我的命,也是我自找的,誰叫我……」

  玉佩道:「既然這樣,玉翎雕他就不該害人!」

  「不,二妹!」大姑娘搖頭說道:「不怪他,這不怪他,沒聽人說麼,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怪該怪我自己,真的,二妹,這也許是命,是天意!」

  玉佩道:「霜姐!你該試試去了解他,萬一他跟咱們郭家的怨很深,將來會鬧個不可收拾,我勸你還是及早收心……」

  大姑娘苦笑說道:「謝謝你,二妹,只是恐怕來不及了!」

  玉佩美目猛地一睜,道:「霜姐,這話……」

  大姑娘道:「我陷得太深了,同時我也不忍……」

  玉佩神情微鬆,道:「不忍,霜姐,你可知道你在幹什麼?」

  大姑娘微微點頭說道:「我知道,二妹,假如他跟郭家結的怨很深,我就好像在喝一杯毒藥,慢性的毒藥,非到……」

  玉佩道:「這就是了,那你還……」

  大姑娘道:「二妹,你知道,我心腸最軟!」

  玉佩道:「霜姐,他究竟……」輕嘆一聲,緩緩接道:「霜姐,他究竟什麼地方值得你這麼癡?」

  大姑娘搖頭說道:「連我自己也糊塗!」

  玉佩道:「我真不明白,前後只不過見過兩面……」

  大姑娘道:「這種事你現在應該懂的,是不,二妹?」

  是的,她對凌慕南又如何?

  玉佩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我懂,霜姐,世上有些事無法解釋,這件事就是其中最微妙、最玄奧的一樁,霜姐,他姓什麼?叫什麼?」

  大姑娘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問過他了,他不肯說!」

  玉佩皺眉道:「他不肯說?連姓什麼,叫什麼也不肯說?」

  大姑娘沒說話。

  玉佩抬頭說道:「看來他瞞你太多了些,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這……」

  大姑娘道:「二妹,我並不計較!」

  玉佩呆了一呆,默然不語,但旋即她又抬頭說道:「看來咱們女兒家都夠可憐的,平日你我高傲得不得了,尤其霜姐孤傲高潔,如今一旦沾上一個情字,竟……」

  搖搖頭,住口不言。

  大姑娘淒然一笑道:「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這不是最好的寫照,瞧瞧,古來有多少癡情女子,又有多少悲慘……」

  玉佩目光忽地一凝,道:「霜姐,門栓怎麼斷了?」

  大姑娘一怔,旋即神情震動,道:「大半是他震斷的,我怎麼沒留意……」

  玉佩詫異地收回目光,轉望大姑娘,道:「霜姐,無論如何他不該震斷門栓……」

  大姑娘道:「他不震斷門栓怎麼進來?」

  玉佩道:「他可以叫你……」

  大姑娘道:「玉珠跟那個李克威都住在後院,前院念月叔跟胖叔也都不等閒,萬一驚動,他們怎麼辦?」

  玉佩道:「這樣說,他是從前門進來的?」

  大姑娘道:「是的,二妹,有什麼不對?」

  玉佩道:「那麼這破碎的後窗呢?」

  大姑娘道:「他是從後窗走的!」

  玉佩抬頭說道:「不對,霜姐,你別瞞我,他為什麼不從前門走,那能進不能出麼,即使他是從後窗走的,他可以打開後窗,又為什麼要弄碎它,這簡直像奪窗而逃……」

  大姑娘神情震動,倏然強笑,道:「二妹,好厲害,他聽見有點動靜,所以匆忙奪窗而去……」

  玉佩道:「他聽見了什麼動靜,誰發現了他?」

  大姑娘道:「沒有人,二妹,大半是他提心吊膽,過於緊張,聽錯了!」

  玉佩凝目說道:「他敢在『萬安道』上做案,那表示他膽大得可以包天,既然這樣,他就不至於提心吊膽,那麼緊張,再說,以他一身所學,也不應該鬧這笑話,出這錯誤……」

  大姑娘強笑說:「二妹,你何必在這些小事上……」

  玉佩道:「霜姐,你好意思瞞我,姐妹之中咱倆最談得來,我對霜姐好掏心,如今也正同病相憐,你怎好……」

  大姑娘截口說道:「二妹……」

  玉佩道:「我記得以往霜姐無論大小事都不會瞞我。」

  大姑娘道:「二妹,別這樣,你霜姐跟往日沒什麼兩樣,我告訴你就是,行了麼……」

  接著,她把玉翎雕所說的說了一遍。

  聽畢,玉佩勃然色變,叫道:「這,這不得了,地在『遼東』,這兒是『遼陽』,尤其在這家客棧裏,等於是咱們的家裏,這是誰……」

  一頓接道:「霜姐,你不以為是他?」

  「不!二妹,」大姑娘搖頭說道:「絕不會是他,要是他我早就……」嬌靨一紅,沒再說下去。

  玉佩冷冷一笑道:「也許他這是故意施恩惠,只求霜姐對他……」

  「不,二妹!」大姑娘正色說道:「他不是那種人,絕不是!」

  玉佩道:「那麼他為什麼不告訴你那賊是誰,為什麼又不讓你對我說,假如有第二個人進了這家客棧,哥哥會睡得那麼死麼,難道說人人都像他玉翎雕功力那麼高?」

  大姑娘呆了一呆,玉佩說得不錯,假如有第二個進了這家客棧,她念月叔跟胖叔在前院,或許不會發現,可是玉珠也住在後院,幾步之遙,怎麼他也沒發覺,至今未有動靜。

  心裏這麼想,可是仍然抬了頭,道:「二妹,無論怎麼說,我絕對相信他……」

  玉佩冷笑說道:「霜姐,說句話不怕你不愛聽,我一直覺得玉翎雕這個人可疑,既然彼此鍾情,為什麼連姓名也不肯說,而且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

  大姑娘搖頭說道:「二妹,不會的,他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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