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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凌燕飛道:「駝老現在庵外,請庵主准許駝老入庵。」

  老比丘臉色一變。

  桑傲霜霍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麼,老人家現在庵外?」

  凌燕飛道:「他老人家守在這兒多少日子了,你要是看看他老人家現在的模樣,你會覺得心痛。」

  老比丘冷冷說道:「不行,我不能讓一個不認識的人隨便進我慈悲庵?」

  凌燕飛道:「庵主不也不認識燕飛麼?」

  老比丘道:「那是因為韓姑娘在這兒,我認識韓姑娘。」

  凌燕飛道:「那麼現在傲霜也在這兒,庵主不會不認識傲霜。」

  老比丘雙眉一聳道:「凌少爺,我是慈悲庵主,我想讓誰進來就讓誰進來,我不想讓誰進來就不讓誰進來。」

  凌燕飛道:「庵主,佛門弟子出家人,不可輕動嗔念,更不可存報復之心,庵名慈悲,庵主怎可毫無慈悲之心?」

  老比丘臉色大變,震聲說道:「他都告訴你了?」

  凌燕飛道:「是的,庵主,駝老已經後悔多少年了,而且論其本意原是為了庵主……」

  老比丘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他已經後悔多少年了,那又有什麼用?」

  凌燕飛道:「庵主,兩情若是久長時,又何必非今生今世不可,怎麼會沒有用?」

  老比丘喃喃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何必非今生今世不可……」

  神情突然一震,當即肅容合什:「阿彌陀佛,貧尼佛門弟子出家人,凌少爺萬勿以此動貧尼,貧尼也不敢在這佛門清淨地……」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庵主張口出家,閉口佛門,須知出家禮佛並不是為躲什麼的,而是將真誠一顆心向佛,終生奉行佛旨宏揚佛法,大慈大悲,普渡眾生,要做不到這個,那便是欺佛,也不配稱出家人,庵主以為然否?」

  老比丘默然未語,過了一會兒突然向凌燕飛合什躬身,肅然說道:「貧尼身入空門數十年,到今天才算大徹大悟,多謝指點,醒我冥頑,無垢,掌燈代為師去請桑老施主。」

  年輕比丘應聲施禮而去。

  凌燕飛微一欠身道:「多謝庵主。」

  有頃,步履響動,無垢掌燈前導,駝老緊跟在後,一臉的流動神色,進禪房,頭一眼他便望向老比丘,目光中包含多少不安,多少歉疚,道:「秋娘……」

  老比丘含笑說道:「老施主,貧尼靜心,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多少年來的嗔念今日為凌少爺一語消除,貧尼也感羞愧,從今日起,老施主為我慈悲庵貴賓,也是貧尼方外知交,歡迎常來坐坐,老施主先跟傲霜見見吧。」

  駝老鬚髮皆動,深深看了老比丘一眼,轉望凌燕飛道:「燕飛,謝謝你了。」

  凌燕飛道:「您這是幹什麼,剛才我跟庵主說過一句話,希望您也記住,兩情若是久長時,不必今生今世。」

  駝老又一陣激動,道:「兩情若是久長時,不必今生今世……」

  猛一點頭道:「好,我記住了。」

  他把一雙目光投向了桑傲霜,叫道:「孩子。」

  桑傲霜突然上前跪倒,低著頭道:「義父,傲霜知罪。」

  駝老伸出顫抖的手扶起了桑傲霜道:「沒你擒不住他們三教主那女弟子,揭穿不了他們的大陰謀,沒你,韓姑娘跟你馮七叔吉凶難卜,你何罪之有。」

  凌燕飛一旁說道:「聽見了沒有,傲霜。」

  桑傲霜流淚說道:「我跟你回去就是。」

  駝老轉望凌燕飛,訝然說道:「怎麼回事兒,燕飛!」

  凌燕飛把剛才的經過說了,駝老聽畢便搖頭說道:「不,燕飛,暫時我也不想讓傲霜回去,在這兒隨時可以跟赤魔教妖孽短兵相接,回去就只有閒著,有我在這兒照顧傲霜,你盡可以放心,你帶韓姑娘回去吧,你在裏頭對付福康安,我們在外頭對付赤魔教,咱們分頭並進,雙管齊下,而且互為呼應,你回去之後給龍雲他們送個信兒,叫他們馬上趕到這兒來,我需要人手。」

  凌燕飛心中一陣絞痛道:「駝老,我告訴您件事兒,希望您別太難受。」

  駝老目光一凝道:「什麼事兒,燕飛?」

  凌燕飛道:「龍大哥跟六哥、七哥已經沒了。」

  駝老伸手抓住了他,急道:「你怎麼說,燕飛。」

  凌燕飛當即就把他感於孝王府的人手不敷使用,他調八龍到孝王府去的經過說了一遍,一直說到龍雲三個壯烈犧牲。

  桑傲霜「哇」地一聲捂著臉哭了。

  老比丘肅然合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韓玉潔也花容失色低下了頭。

  駝老抓住凌燕飛的手直發抖,鬚髮暴張,神態嚇人,他兩眼都紅了,只聽他道:「別哭,丫頭,別哭,他三個死得其所,跟馬革裹屍沒什麼兩樣,丫頭,他三個為大局捐軀,犧牲得壯烈,咱們該為他三個高興才對,哭什麼?」

  他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凌燕飛道:「駝老,我甚感歉疚……」

  駝老兩眼一睜道:「燕飛,你這叫什麼話,主人派我們到這兒來幹什麼的?這本來是刀口舐血的事兒,他三個身後備極哀榮,不比溝死溝埋、路死路埋強?求仁得仁,求義得義,夫復何求,他三個也應該含笑瞑目了。」

  凌燕飛道:「話是不錯,只是……」

  駝老道:「燕飛,你實在不該再說什麼了。」

  凌燕飛沉默了,他沒再說話。

  駝老道:「你出來時候不少了,別讓人家揪心,我看你還是帶著韓姑娘早一點回去吧。」

  凌燕飛恭應一聲轉望韓玉潔道:「玉潔,咱們走吧。」

  駝老又道:「燕飛,我看你不如乾脆送韓姑娘到孝王府去暫住,現在大夥兒都在孝王府,也可以有個照顧,免得讓韓姑娘回家去再出事兒,韓大人那兒派人去送個信兒,讓韓大人放心就行了。」

  凌燕飛這裏恭聲答應,韓玉潔那裏盈盈施禮辭別慈悲庵主靜心跟無垢,一方面謝過照顧,一方面為打擾致歉。韓玉潔出身大家,知書達禮,辭別慈悲庵主跟無垢後又辭別駝老,最後拉著桑傲霜的手千叮嚀,萬囑咐。

  該說的說完了,兩個人就要走,桑傲霜忽然望著凌燕飛道:「燕飛,有件事兒我一直想不通。」

  凌燕飛道:「什麼事兒?」

  桑傲霜道:「馮七叔說是我救了他?」

  凌燕飛道:「是啊,怎麼?」

  桑傲霜道:「這就怪了,我一直沒見著馮七叔的面。」

  凌燕飛呆了一呆道:「怎麼說,你一直沒見著七叔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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