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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福康安臉色剛變,安貝勒一聲沉喝:「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麼。」

  人跟著就騰掠了過來,往馬如龍身邊一落,頭一眼就瞪上了福康安:「福康安你這是幹什麼,積水潭沒燒死人你還不甘心是不是,你要放明白點兒,馬如龍是禁軍總教習,你還不夠動他的格。」

  福康安冷笑說道:「安蒙,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半夜三更擅闖我貝子府,休說是他一個小小的禁軍總教習,就是換一個比他更大的我也照樣能殺。」

  安貝勒道:「這意思是說你也能殺我了?」

  福康安道:「那要看你是來幹什麼的了,你要是來意不善,我當然照殺。」

  安貝勒臉色一變,怒笑說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個殺法,來吧,叫你的人衝著我的要害下手。」

  他舉步邁了過去。馬如龍緊隨身後,他倒不是想跟著安貝勒闖過去,他是要保護安貝勒,扣在掌中的四把飛刀隨時準備出手。

  北京城內外那個不知道安貝勒,又那個不懾於他的虎威。四名拿火器的黑衣人,連同巴魯圖、喀爾丹立即往後退去,四名黑衣人連火器都不敢舉。

  福康安驚喝說道:「安蒙,你給我站住。」

  安貝勒跟沒聽見似的。

  「安蒙,你要再往裏闖,我可就要下令……」

  安貝勒冰冷說道:「少廢話,下你的令就是。」

  福康安一邊往後退一邊道:「安蒙,這是你逼我。」

  凌燕飛道:「不錯,是我逼你,你下令啊。」

  福康安的臉色由白轉為鐵青,他兩眼之中現出了兇光。

  馬如龍知道他騎虎難下,要鋌而走險,暗暗捏緊了四把飛刀,只等他一聲令下,他就要搶先出手,而就在這當兒,一聲吆喝從大門口傳了過來:「嘉王爺到。」

  安貝勒一怔停步,他轉身向外。馬如龍經驗夠,安貝勒轉身向外,他可沒動,他繼續暗扣飛刀,監視著福康安跟那四名拿火器的黑衣人。嘉親王帶著李勇大步闖了進來。

  安貝勒沒等嘉親王走近便道:「你來得正好,再遲來一會兒就得給我跟如龍收屍了。」

  說話間嘉親王帶著李勇走近,他含笑說說:「別胡說八道,牙還難免咬著嘴唇兒呢,大夥兒一天到晚常見面,吵架鬥氣那是常有的事,誰還會真把誰怎麼樣,瑤林也不過是擺擺架式……」

  抬眼望向福康安道:「瑤林,現在我來了,看我的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讓他們把傢伙收起來吧。」

  福康安道:「十五阿哥……」

  嘉親王轉眼望向巴魯圖等把臉一抬,沉聲喝道:「本來沒什麼事兒,都是你們這些東西在裏頭興風作浪,主子們的事那有你們插嘴的餘地,一點規矩都不懂,還站在這兒乾什麼,還不給我滾。」

  那四個拿火器的那一個還敢再在這兒站著,當即就哈著腰,低著頭往後退去。福康安沒吭氣兒。巴魯圖跟喀爾丹一見自己的主子沒吭氣,心知要再不走待會兒倒霉的準是他倆,當即也哈著腰,低著頭狼狽地逃走了。

  嘉親王臉上又堆起了笑意,看了看福康安道:「瑤林,不是我說你,你耳根子也太軟了,怎麼老聽他們的,你這兒太清閒了,吃飽了飯沒事兒幹,唯恐天下不亂,往後多給他們找點事兒做做吧,好了,好了,不提了,現在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深夜客來茶當酒,你不給我杯茶喝喝麼?」

  嘉親王這一著厲害,把個聰明絕頂的福康安弄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好,半天他臉上才浮現一絲勉強的笑意,道:「您願意在我這兒坐坐,是我的榮寵,我歡迎都來不及。您請。」

  嘉親王哈哈一笑道:「這才是,走,咱們叨擾瑤林一杯好茶去。」

  他左手拉著馬如龍,右手拉著安貝勒,大步往裏行去。馬如龍沒怎麼,安貝勒可有一百個不情願,但他一時摸不透這位十五阿哥葫蘆裏賣的是什麼靈丹,沒奈何,只有跟著去了。

  嘉親王左拉馬如龍,右拉安貝勒,帶著李勇前頭走,福康安跟在後頭,正走著,福康安的一名護衛過來,往福康安手裏塞了樣東西。

  福康安當時沒動靜,卻把腳步放慢了,等到嘉親王在前頭踏上長廊拐了彎兒,他就近燈光飛快地攤開手往掌心裏看了看。

  他手掌裏有張小紙條兒,上頭寫著一行行小字。福康安看得先是一怔,繼而面泛喜意,一陣激動,揉碎了那張小紙條兒,放步趕了上去。進了前廳落了座,福廉安吩咐獻茶。

  獻上了茶,嘉親王沒等福康安說話就先開了口:「瑤林,孟蘭回來了是不是?」

  福康安淡然說道:「是的。」

  嘉親王道:「不是我說你,你把孟蘭許給了如龍,這麼大的事兒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福康安截口說道:「您聽誰說我把孟蘭許給了馬如龍?」

  嘉親王笑道:「你可真是啊,到了這時候你還想瞞人,嫁姑娘,娶媳兒,那家沒有,這有什麼好瞞人的,怕我們湊不出分子錢?這是孟蘭跟如龍親口告訴我的,難道還會有錯。」

  福康安淡然一笑道:「您冤枉我了,要有這種事兒是他們兩個私訂的終身,我這個做哥哥的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嘉親王目光一凝道:「這麼說你沒給他們作主?」

  福康安道:「王爺,我又不是不懂家法;孟蘭是個郡主,是皇族,馬如龍是個禁軍總教習,來自江湖,平民出身,我怎麼會把她許給馬如龍,難道我敢毀祖宗傳下來的家法。」

  嘉親王道:「這麼說,這件事要是他們倆私訂終身的話,你也不答應了?」

  福康安道:「王爺,有句俗話:女大不中留,姑娘一大做父母的都管不了,何況我這個做兄長的,不是我不答應,是我不敢毀祖宗傳下來的家法。」

  嘉親王道:「瑤林,過去的事咱們不提了,既已成了過去,咱們誰也別再計較,我指的是什麼事相信你也都明白,你親口許的婚事這可不是兒戲,孟蘭跟如龍不過是一點小事吵了嘴鬧了氣,我今兒來就是做個和事魯仲連的,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

  福康安淡然一笑道:「您這麼說倒叫我有點受不住了,我不明白您說的那些事都是什麼事……」

  安貝勒一拍桌子道:「福康安,我可是忍了半天了,你還裝什麼糊塗,派人到孝王府行刺、下毒,又在積水潭想燒死如龍跟我兄弟凌燕飛……」

  福康安臉色一變站了起來道:「安蒙,我讓你在我這兒坐著喝茶,是看嘉王爺的面子,你可別在我這紅口白牙,胡說八道,血口噴人,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聽誰說我派人到孝王府行刺、下毒,又在積水潭想燒死馬如龍跟凌燕飛,你有什麼證據?」

  安蒙冷笑一聲說道:「福康安,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在積水潭放火燒人的事,受害人馬如龍就在眼前……」

  福康安道:「受害人不是證人,你怎麼知道馬如龍他不是因為我不肯許婚懷恨在心想害我,你說說看,還有誰看見我放火了?積水潭火起的時候我正在家裏……」

  安蒙霍地站了起來道:「好,就算積水潭火起的時候你在家裏,我冤枉了你,那麼派人到孝王府在吃喝裏下毒的事呢?」

  福康安道:「你是有人證還是物證?」

  安貝勒道:「我有人證。」

  福康安道:「誰?在那裏。」

  安貝勒道:「你的蒙古衛士,哈達跟隆克,現在孝王府!」

  福康安一點頭道:「好,那最好……」

  轉望嘉親王道:「王爺,您請給做個主,他指我派人在孝王府的吃喝裏下毒,而且有哈達跟隆克兩個人證,這不是鬧著玩的,這是滅九族的事兒,我是堂堂的宗室貝子,不能容人這般誣衊,我今兒晚上就要跟他兒個是非黑白,只要哈達跟隆克二人在您面前指證說承認確有其事,我馬上自縛雙手任憑國法處置,要是沒有這回事,安蒙他……」

  嘉親王知道不能再靜坐下去了,忙站起來道:「好了,好了,你們倆這是幹什麼,剛說好了的,杯茶連碰都沒碰過,你們倆就又鬥了起來,坐下、坐下、都坐下,這件事看我的面子就此打住……」

  福康安道:「王爺,我沒那麼大膽敢不看您的面子,可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您在座您聽見了,您原諒,這種事我不能就此算了,還是那句話,我請您做個主,您要是不肯做主,我今兒晚上就上奏摺請皇上提早回京……」

  嘉親王臉色為之一變,忙道:「好了,好了,坐下,坐下,有話坐下來說行麼?」

  福康安悻悻地坐了下去。福康安都聽了嘉親王的,安貝勒自是不能不聽,他也坐了下去。

  嘉親王最後落座,道:「瑤林,大家歇歇火,消消氣……」

  福康安道:「王爺,我還是那句話,不是我膽敢不看您的面子,實在是我有我的身分,不能任人這麼誣衊,這不是別的事,要是這回我忍了,下回無論有什麼事誰都往我身上推,那豈不成了破鼓任人搥了麼,那還行?您千萬原諒,這件事我不能就這麼了了,您要是不肯做主,我……」

  這當兒說什麼也不能讓福康安上奏摺請皇上提早回京。

  嘉親王忙道:「好、好、好,我做主,我做主行了吧……」

  福康安一欠身道:「謝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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