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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凌燕飛道:「老人家如今安好?」

  馬如龍神色一黯道:「我爹跟我娘都已經過世了,是在八年前,兩位老人家是被人害死的,那種慘狀你想像不到,渾身傷痕,沒一處完膚……」

  凌燕飛臉色一變道:「是誰,如龍?」

  馬如龍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出去看牲口去了,不在家,我在我爹手裏發現了這個……」

  他探懷摸出一物托在掌心上。

  那是一個非常精緻的小革囊,革囊表面雕的有圖案,裏頭鼓鼓的,似乎有東西。

  凌燕飛道:「這是什麼?」

  馬如龍還沒說話,孟蘭馬上接道:「這是蒙古人隨身常帶裝錢用的十色,買賣城一帶最常見!」

  馬如龍道:「孟蘭說的不錯,這是蒙古人隨身常帶,裝錢的小包,買賣城一帶最常見,我家就在買賣城外,就憑著這個革囊,我費了半年工夫,幾乎跑遍了漠北,終於讓我查出它是介於車汗部跟土謝圖部之間的一個小部落的王子之物,這個小部落,只有幾百人,他們以掠奪各部的牛羊馬匹,以及過路客商的財物為生,由於他們慓悍兇猛,行動飄忽不定,幾個大部落始終拿他沒辦法……」

  孟蘭道:「你找著那個王子沒有?」

  馬如龍微一搖頭道:「怪得很,自從我爹娘被害之後,這個小部落就離奇地在漠北一帶消失了,誰也不知道這幾百慓悍兇猛的賊上那兒去了,又過了半年之後,我才聽說這個王子到京裏來了,而且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大員,我馬上就找到了京裏……」

  孟蘭道:「找到他了?」

  馬如龍吁了一口氣道:「我到京裏不少年了,我供職大內,查起事來不能說不方便,可是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找到他,也不知道那一個曾是那個小部落的王子?」

  孟蘭道:「這就怪了,既然他來了京裏,可是……對了,會不會是傳聞有誤,他根本就沒到京裏來?」

  馬如龍微一點頭道:「當然不無可能……」

  唇邊掠過了一絲抽搐道:「想想我很慚愧,供職大內這麼多年,養成了我狂傲的脾氣,尤其雙親之仇未報,甚至連仇人都還沒找到,我居然為爭風吃醋……」

  倏然住口不言。

  凌燕飛拍拍他道:「別這麼說,如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咱們也不是草木,那一個能免這個,至少你往後絕不會跟人爭風吃醋了,是不?」

  馬如龍笑了,笑得有點勉強,孟蘭羞紅了嬌靨,微微垂下螓首。

  只聽馬如龍道:「從現在起,我要痛改我的作風,我的脾氣,出去之後,我要先為十五阿哥盡點棉薄,然後再覓仇蹤,京裏要是再找不著,我就離京到別處找去,但有一口氣在,我非找到他不可。」

  凌燕飛聽說他願為對付福康安事盡力,自是由衷地歡迎,可是礙於孟蘭在,卻不便說什麼。

  只見孟蘭抬起了螓首,香唇啟動,欲言又止。

  馬如龍道:「孟蘭,我並不是因為他今夜要燒死我才對付他,正邪如冰炭,忠奸難相容,我為的是十五阿哥,他能為消除異己犧牲你這個妹妹,我希望你也能大義滅親!」

  孟蘭沒說話,又低下了頭。

  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地道盡頭,只見一個圓形的石室呈現眼前。

  凌燕飛高舉火摺子,借著微弱的光亮四下打量,石室裏什麼也沒有,空空的,他搖搖頭道:「令人大失所望。」

  孟蘭的心情似乎很沉重,什麼也沒說。

  馬如龍道:「我也以為能看見些什麼。」

  凌燕飛道:「火摺子快滅了,往回走吧。」

  三個人當即就轉了身。

  回到了地道這一頭,聽聽上頭,還噼啪直響,偶而會有幾聲「嘩喇」大響,想必是樹燒斷了,一截一截地倒了下來。

  凌燕飛攀上鐵梯摸摸那方石板,燙手,他下來道:「恐怕已經燒到深處來了,說不定上頭已經有很多人了,孝王爺他們也趕來了,福康安要是還沒撤走的話,那就有一場熱鬧好戲了。」

  馬如龍道:「福康安一定不會承認什麼,他會編個詞,可是孝王爺幾位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怕大格格會……」

  他住口不言。

  凌燕飛道:「這一點我想到了,這種事孝王爺幾位不會完全相信福康安的,當然,半信半疑之餘心裏免不了急,可是……」

  吁了一口氣道:「也只有讓他幾位急了。」

  火摺子的火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終於滅了。

  凌燕飛隨手一扔,道:「咱們先坐下來等火滅了,火滅了之後,儘管還有些餘燼,可是那就不要緊了。」

  他先坐了下去。

  馬如龍跟孟蘭跟著坐下,馬如龍微一搖頭道:「像這種事兒,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遭兒!」

  凌燕飛道:「誰不是頭一遭兒?水火無情,誰也不敢跟它硬碰,只有躲了,幸虧姚廣孝留下這麼一條地道,要不然咱們不是被活活燒死就得傷在那霸道的火器之下。」

  馬如龍道:「這一回福康安沒殺成咱們,以後他再想殺咱們就更不容易了!」

  孟蘭始終沒說話。

  馬如龍吁了一口氣道:「孟蘭,福康安的心腸要有你的心腸一半軟,今晚上咱們也不至於躲到這地道裏了。」

  只聽孟蘭低低說道:「他可以不仁,我怎麼能不義。」

  不知道因為福康安是她的胞兄還是怎麼,孟蘭似乎一下子變了很多。

  馬如龍道:「孟蘭,你錯了,那不是不義,而是大義,我知道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不容易,真正能咬牙的人並不多見,可是他為什麼能這麼狠心,一點不顧兄妹之情而你……」

  孟蘭悲聲說道:「我知道,如龍,讓我慢慢來好不?」

  馬如龍沉默了一下道:「孟蘭,你要知道,我並不是逼你……」

  孟蘭道:「我知道。」

  馬如龍沒再說話,他緊了緊握住孟蘭柔荑的手。

  這種事凌燕飛自不便插嘴,他坐在一旁的黑暗中一直沉默著。

  經過了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上頭忽然傳來了人聲,聽起來人還不少,人聲之中還夾雜著嘩嘩的聲響。

  人聲是有人說話,可是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那嘩嘩之聲一時聽不出是什麼來。

  馬如龍道:「看樣子這時候才來人!」

  凌燕飛道:「不可能,剛才是因為火勢大,蓋住了人聲,現在火勢小了,說不定火已經滅了,所以才聽見了人聲,你想嘛,這地方是在德勝門裏,又不是離多遠,內城各府邸,各大小衛門還不一見火光就趕來了。」

  馬如龍道:「照這麼說福康安恐怕已經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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