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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凌燕飛這時候可顧不得那麼多了,其實,小小的一個順天府,在他眼裏原就算不了什麼,他騰出一隻手探入韓大人懷裏。從韓大人懷裏摸出一張摺疊著的紙條,他抖開紙條一看,條上寫著兩行字跡,寫的是:「本教以兩條性命換你手中物,天亮前到藥王廟以物換人,過時不候!」沒上款,也沒署名,但顯然是赤魔教人寫給他的。

  兩條性命換你手中物,不用說,兩條性命是指姑娘韓玉潔跟他七叔馮七,手中物是指那塊羊皮。他怔住了。

  韓大人怒喝一聲道:「現在你明白了麼,是你拿了人家的東西,而人家卻擄去了我的女兒,都是你這……當初我那樣對楚三,今天你楚家人卻這樣對我……」

  他這一喊,凌燕飛定過了神,沒跟他多說一句話,鬆了他,飛快地拍活了那四個黑衣漢子的穴道,閃身掠了出去。他聽見韓大人在屋裏直叫。

  經清涼的晚風一吹,凌燕飛馬上恢復了那超人的冷靜,他一邊往藥王廟趕,一邊冷靜的在想。這塊羊皮必然是樣很重要的東西,要不然赤魔教不會三番兩次不擇手段地想把它奪回去。

  赤魔教人到韓府來下手,擄馮七跟姑娘韓玉潔的時間,一定是在他們桑宅鎩羽之後,要不然他們不可能知道這塊羊皮是在他凌燕飛身上,也不會擄去馮七跟姑娘韓玉潔來脅迫他。

  那麼,赤魔教人是怎麼知道擄去馮七跟姑娘韓玉潔就能脅迫他的?赤魔教人一定知道馮七以及姑娘韓玉潔跟他的關係,要不然絕不可能這麼做!

  他跟姑娘韓玉潔兩心相許這件事,只有他跟韓玉潔知道,赤魔教人所以擄她,或許是因為她是官門閨閣,順天府韓大人之女,並不一定意味著知道他跟韓玉潔的關係,可是赤魔教人擄去馮七,卻是除了知道他跟馮七的關係之外,不可能有別的原因,事實上他也想不出別的原因。

  那麼,赤魔教人是怎麼知道他跟馮七的關係?知道他跟馮七關係的,除了韓府的有數幾個人之外,便是福王府的總管哈鐸、丫頭翠喜,還有福王那位年輕的福晉,而且知道馮七現在韓府的,也只這麼幾個人。

  凌燕飛想起了在桑宅,當他報出他的姓名之後,那聲突然響起,而且很快地由近而遠的女子驚呼。

  很明顯的,這個女子是赤魔教中人,她是聽見凌燕飛那三字姓名之後才忍不住驚叫出聲的。這表示在凌燕飛沒報姓名之前她就知道凌燕飛這個人,她沒想到,也可以說當時她藏身太遠,沒看清那以神功懾敵的人會是凌燕飛,及至凌燕飛報出姓名之後,她才知道這個人竟然會是凌燕飛,因此她才忍不住驚叫出聲。

  這個女子會是誰?在京城裏知道凌燕飛的女子,扳著指頭算得過來,福王那位年輕的福晉、丫頭翠喜、韓玉潔,還有桑傲霜。當然,她這四個人當中,韓玉潔跟桑傲霜得除外。因為韓玉潔不諳武功,也是被擄的人,而桑傲霜當時就在他身後上房屋裏。

  那麼,知道他是凌燕飛,而又知道他凌燕飛是老龍溝楚家來人,也就是說知道他凌燕飛跟馮七的關係,知道馮七現在韓府的女子,就只剩下福王那位福晉跟福王府的丫頭翠喜了。

  難不成那躲在桑宅不遠處一處屋面,聽見他凌燕飛報出姓名後驚呼的女子會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

  翠喜不像。福王福晉似乎絕不可能。要是翠喜,這個丫頭就不會裝作了!要是福王福晉,那,那就太可怕了。要是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福王的格格被害的那件案子,就要完全推翻,重新偵查了。

  赤魔教的表記那四樣東西在福王府出現。福王福晉跟丫頭翠喜有可能是赤魔教中的一個。

  翠喜說那不知名的江湖人早在一年前在江南以這四樣東西贈於福王的格格,而據熟知赤魔教的駝老說,凡赤魔教徒只要他丟這四樣東西中的任何一樣,一個月內找不回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兩下裏一比較,丫頭翠喜的話就讓人不能相信,再加上她是那可能是赤魔教中人的兩個女子中的一個,翠喜這個丫頭跟福王府這件案子就大有疑問了。

  赤魔教居然能打進福王府去,足見高明。翠喜能瞞過凌燕飛,也足見她擅於演戲,唱作俱佳。

  突然一點燈光映入眼簾,凌燕飛忙定神凝目向前望去,二三十丈外一座黑忽忽廟宇,那點燈光就是從那座廟宇啟著的兩扇大門裏透射出來的。

  藥王廟到了。凌燕飛立即收住身法緩步走了過去。他一邊走一邊用他那超人的目力以及敏銳的聽覺搜查四周。

  藥王廟四周五十丈內沒有人跡。藥王廟裏有燈光,很可能赤魔教的人已經在廟裏等著他了,兩條性命換一塊羊皮,但天亮之前,只在天亮之前把東西送到,在天亮之前這段時間裏無論那一個時辰都行,既是這樣,赤魔教的人,自該在這座藥王廟裏等候。

  赤魔教的人既然在廟裏點著燈,那就表示他們打算光明磊落的跟凌燕飛見面,其實這種事本該光明磊落。

  凌燕飛到了廟門口,他並沒有馬上進去,他在廟門口站了一會兒,靜靜的聽,靜靜的看,他沒聽見什麼,但是他看見了那盞燈。

  站在廟門口一眼望進去,正好可以看見那並不能算大的大殿,那盞燈就點在大殿裏的神案上。只有這麼一盞燈,別的什麼都看不見。這盞燈並不怎麼明亮,照亮的地方也不過神案四周方圓丈餘內,再往外去就顯得黑了。

  凌燕飛邁步走了進去,他直進大殿,在神案前近丈處停了步,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整座藥王廟裏,靜得跟死了似的,一點聲息也聽不見!凌燕飛就這麼站著,不動,也不說話。

  良久,良久,突然一個冰冷話聲起自神像後:「你要是有意跟我較鎮定功夫的話,我輸了!」

  凌燕飛淡然說道:「好說。」

  神像後那冰冷話聲道:「兩條人命握在本教手裏,你居然能一點也不著急!」

  凌燕飛道:「我手裏也握有你赤魔教的重要物件,有恃無恐,我著什麼急?」

  神像後那冰冷話聲道:「你把東西帶來了麼?」

  凌燕飛道:「當然帶來了,我是來換人,豈有不帶之理。」

  神像後那冰冷話聲道:「為防有詐,我不能不先看看本教的東西。」

  凌燕飛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也要先看看掌握在你赤魔教手裏的兩個人質。」

  神像後那冰冷話聲道:「別忘了,你是來換人的。」

  凌燕飛道:「我也掌握著你赤魔教的重要物件,並不見得我就處在被動地位。」

  神像後那冰冷話聲道:「你要放明白點,東西丟了可以找回來,人死可不能復生!」

  凌燕飛道:「話是不錯,不過我有把握,那東西在我手裏一天,你赤魔教就不敢傷害兩個人質。」

  神像後那冰冷話聲冷笑一聲道:「不見得,本教殺了那兩個人質之後,照樣可以用別的辦法奪回本教的東西來。」

  凌燕飛淡然一笑道:「那麼你赤魔教就試試別的辦法吧!」

  他沒再說話。神像後那冰冷話聲也沒再響起。凌燕飛並不著急,他那敏銳的聽覺一直在監視著躲在神像後那人,那人雖然沒說話,但也並沒有動靜顯示他已經走了。

  凌燕飛明白,那人是在跟他較勁兒。他也知道他不能讓步,這時候讓一步,往後去就很可能一直處於被動地位。人在赤魔教手裏,他若再步步處於被動地位,那可是大大的不利。

  果然,過了一會兒之後,神像後那人突然一聲冷哼道:「好吧,我就姑且讓你一步。」

  黑影一閃,火光晃動,神案前多了一個人,一個目光森冷的瘦高黑衣蒙面人。他冷冷地看了凌燕飛一眼,突然發出一聲短而尖銳的異嘯。

  嘯聲落後,神像忽然移向一旁,神像後有個鵝黃色的絲幔,兩隻手將絲幔拉開了,絲幔後面站著四個人。兩邊是兩個黑衣蒙面人,中間是馮七跟韓玉潔。馮七跟韓玉潔像睡著了似的,都閉著眼,但卻不用人挾持,直挺挺地站著。

  只聽面前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冰冷說道:「看見了麼,該你了!」

  凌燕飛一動沒動,一雙目光盯在馮七跟韓玉潔身上道:「看情形,馮七爺跟韓姑娘,不像是被人制了穴道。」

  瘦高黑衣蒙面人怒聲說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凌燕飛目光移動一下道:「至少我該先弄清楚他兩位是否安好無恙,到底是受了什麼禁制,這是我在江湖上行走這麼多年得來的經驗,跟赤魔教打交道,我也不能不提高警覺。」

  瘦高黑衣蒙面人一雙森冷目光突然間變得凌厲無比,但一轉眼工夫,他的目光又恢復了森冷道:「他兩個是吃了本教的獨門藥物,沒有本教的解藥,他兩個會永遠在睡夢中。」

  凌燕飛翻腕拿出了那塊羊皮,往手裏一托,道:「這就是你赤魔教的東西。」

  瘦高黑衣蒙面人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接。凌燕飛往下一垂道:「你未免操之過急了!」

  瘦高黑衣蒙面人一抬手,馮七跟韓玉潔左右兩個黑衣蒙面人立即騰身一掠到了他身邊,他道:「你要的人在那兒,你把東西交給我,我們馬上就走。」

  凌燕飛微一搖頭道:「我不能要兩個永遠在睡夢中的人。」

  瘦高黑衣蒙面人翻腕托出個小白瓷瓶,道:「這就是解藥。」

  凌燕飛道:「不必給我,解鈴還得繫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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