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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李慕凡笑了笑,道:「有道是:『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善守著藏於九地之下』,這兩句話未嘗不能拿到此處來用用,凡為首腦,必是擅智謀,工心計之人,行事之高明,那該在意料之中,古來或在朝之奸黨,或在野之幫會,為首腦者那一個不是藏於暗處,不為人知,一直到最後才被人發覺的?」

  徐文淵臉色連變,擊掌嘆道:「高絕,高絕,李大俠令人嘆服,那不要緊,好在鰲拜已被打進天牢,只消過兩天一加審問……」

  「師爺,」李慕凡含笑說道:「怕只怕有人不給鰲拜受審招供的機會。」

  徐文淵身為師爺,而且是軍機大臣的師爺,絕然是個極為聰明,精明的人,聞言一驚色變,道:「李大位的意思是說,有人會劫牢……」

  李慕凡微笑搖頭。道:「師爺東窗事已發了,鰲拜被削官追爵成了廢人一個,劫牢未必,要是我,我會派人隔老遠給他一枚淬毒的暗器。」

  「滅口,」徐文淵一聲驚呼,霍地站起,急道:「這,這朝廷自沒想到,萬一他被……這,這可怎麼辦?」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師爺身為師爺,自當鎮定拿個主意。」

  徐文苦笑說道:「李大俠,事非小可,一個不好,大人丟官罷職事小,全家性命事大,我方寸已亂,還請李大俠……」

  李慕凡微笑道:「我有個膚淺的笨辦法,只是行得通行不通,那還要請張大人做個決定。」

  徐文淵忙道:「李大俠,高策是……」

  李慕凡道:「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傷條人命,『北京城』各處囚牢裏該不乏死囚,隨便打來一名,把他送進天牢,換上鰲拜的衣裳,然後把鰲拜另移秘密所在……」

  徐文淵「叭」地輕擊一掌,笑道:「我明白了,等有人來殺鰲拜以圖滅口的時候,再當場擒住他拷問,在他身上追出那唆使授命之人……」

  「不,」李慕凡搖頭說道:「師爺,他無關緊要,按兵不動,任他走。」

  徐文淵詫聲叫道:「任他走?」

  李慕凡道:「我請問,擒住他有什麼用?」

  徐文淵道:「自然是拷問他從他身上追出……」

  李慕凡搖頭說道:「師爺,這種人必須能高來高去。能高來高去的,十有八九是江湖人,江湖人,十有八九都夠硬,他若是來個拼死不說話,或都亂攀一通,那該怎麼辦?打草驚蛇,弄巧成拙,試問又怎麼再去追那些同黨?」

  徐文淵一怔,紅了老臉,吶吶說道:「那……那……李大俠的高策是……」

  「好說,」李慕凡道:「師爺別責我班門弄斧,何如跟著他,在他覆命時來個人贓俱獲,一網成雙。」

  徐文淵猛擊一掌,叫道:「對,高,高,高,李大俠簡直令人五體投地……」眉鋒忽地一皺,道:「要命,大人怎麼還不回……」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

  李慕凡笑道:「師爺別急了,八成見是張大人回府了。」

  話聲方落,適才為李慕凡帶路的那名親隨飛步入廳,近前一哈腰,剛要說話,一眼瞥見李慕凡那張臉,他突然怔住。

  徐文淵陡然喝道:「什麼事,還不快說話。」

  那名親隨倏然驚醒,忙道:「稟師爺,大人回府了。」

  徐文淵喝道:「大人回府你裝什麼愣,還不下去?」

  那名親隨忙應聲退去,還一直偷看李慕凡。

  徐文淵轉望李慕凡換上笑臉,道:「李大俠請稍坐,我失陪片刻,迎迎大人去。」

  說著,他站了起來。

  李慕凡跟著站起,道:「師爺,我也該去恭迎……」

  話聲未落,大廳門口已響起張英的笑聲:「不敢當,不敢當,李大俠請坐,我自己來了。」

  張英服飾齊全,朝服未卸,帶著笑進了大廳。

  徐文淵忙迎上前去,躬身相迎:「大人回來了。」

  張英含笑擺手:「文淵,招待貴賓,招待貴賓……」哈哈一笑,接道:「說什麼三貝子府的姓李的,我一聽就知道是誰來了……」

  李慕凡上前淺淺一禮,道:「李慕凡見過大人。」

  張英忙抬手相攔,道:「不敢,李大俠江湖奇士,國之功人,該敬禮的是我,怎敢當李大俠這一禮,請坐,請坐。」

  李慕凡謙遜稱謝。

  分賓主落座後,張英忽地莊容說道:「李大俠功在國家,思澤廣披,張英身為人臣,敢代表大清朝廷謝李大俠,請李大俠受我一拜。」

  話落,離座而起,一抖兩隻馬蹄袖,就要拜下。

  李慕凡比他快,站起來避向一旁,道:「大人請聽草民說句話。」

  張英忙道:「李大俠請說,張英洗耳恭聽。」

  李慕凡道:「大人這是折煞草民,大人蒞臨樂家之當初,草民就曾經明言,所以點頭答應,承擔重任,完全是還田孟嘗之請,看田孟嘗面子,談不上什麼報效朝廷,所以草民愧不散當這一個功字,更不敢當大人這一拜……」

  張英道:「李大俠……」

  李慕凡道:「請大人聽我說完。」

  張英忙道:「李大俠請。」

  李慕凡一聲「不敢」,接著說道:「即使是草民有功,回來奔波江湖,圓滿達成任務,未負大人重託,幸未辱命,如今草民此來也有求於大人,該算彼此扯平,更不敢當大人代朝廷的這一禮。」

  張英忍不住又道:「李大俠……」

  李慕凡道:「如果大人堅欲行禮,草民就此請辭。」

  徐文淵忙道:「大人,李大俠走不得。」

  張英略一沉吟,旋即點頭說道:「好吧,既然李大俠堅不肯受,我只好遵命了,請坐。」

  又落座後,彼此間開始了一番寒暄。

  在寒暄中,張英搖頭嘆道:「我聽說樂掌櫃全家遭難,大半是我是該夜造訪引起的……」

  李慕凡搖頭說道:「這是草民私人仇怨所引起,跟大人蒞臨無關。」

  張英「哦」地一聲道:「李大俠,是怎麼回事?」

  李慕凡淡然說道:「大人,這是草民的私事,總不及公事來得重要,還請大人先談談公事,做一決定。」

  張英詫聲說道:「李大俠,如今有什麼未決的公事?」

  李慕凡道:「請徐師爺向大人稟報。」

  徐文淵忙將剛才跟李慕凡談話的說了一遍。

  他這一番話聽得張英臉色連變,徐文淵說完了話,他神色立即轉趨凝重,還帶著點緊張,抬眼望向李慕凡,道:「要不是李大俠指點,險些壞了大事,李大俠,朝廷跟張英本人同表感激……」

  李慕凡淡笑說道:「大人不必耿耿於懷,這件事既是草民承辦的,草民也不願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為大人招來無窮禍患,還是請大人趕快做一決定吧。」

  張英道:「李大俠,這件事勢在必行……」

  李慕凡道:「怎麼個行法,還得請大人決定。」

  張英沉吟一下,抬眼說道:「事關重大,我不敢也不能做主,我這就進宮在『御書房』見皇上請示聖裁,李大俠請稍坐……」

  李慕凡忙道:「大人,草民在此有幾件事懇求,請大人聽完了之後再進宮面聖不遲,好在他動手必在晚間……」

  張英忙道:「懇求不敢當,李大俠只管請說,只要我能力所及,我無不照辦。」

  李慕凡欠身一禮,道:「草民先謝過大人恩典……」頓了頓,接道:「大人已知道樂家慘事了。」

  張英點頭說道:「是的,我聽下人說了。」

  李慕凡道:「在這件事裏,草民有兩個朋友被牽連在內,草民這兩位朋友一位姓晏,一位姓賈,據說還被押在『侍衛營』裏,草民懇請大人做主,把草民這兩位朋友放出來。」

  張英雙眉一掀,道:「有這種事,好,這件事我做得了主,李大俠只管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包管在日落之前放了李大俠那兩位朋友就是。」

  李慕凡欠身說道:「謝大人……草民的第二件懇求,是有關田孟嘗的……」

  張英道:「噢!跟他有關,他怎麼了?」

  李慕凡忍不住一陣悲痛襲上心頭,道:「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就因為向大人推薦草民的原故,所以,日前他那『樂圃山莊』慘遭橫禍,田孟嘗家破妻死,他……」

  張英臉色一變,忙道:「李大俠,你,你怎麼說?」

  李慕凡一嘆、說道:「大人,田孟嘗家破妻死,他自己則被押解來京……」

  張英道:「怎麼,他已被押解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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