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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李慕凡挺立沒動,眼看刀劍就要上身,他突然飛起一腳,直踢馬鞍,馬鞍屍身飛起,直迫刀劍。

  馬駿等大驚,但有幾刀已收勢不住,一起砍在馬鞍身上,滿身刀痕的馬鞍砰然墮下了地,像一堆爛泥。

  李慕凡軟劍一挑,馬鞍身邊黑忽忽的一物飛起,李慕凡順手一抄,那黑忽忽之物立即入握。

  他攤手一看臉色立變,抬眼逼視馬駿,冷然說道:「馬駿,什麼時候你兄弟也為官家賣命,進了『侍衛營』?」

  馬駿臉色大變,煞白著臉赤紅著眼,咬牙說道:「李慕凡,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掄刀撲了上來。

  李慕凡陡揚大喝:「馬駿,站住!」

  馬駿一震停住,惡狠狠地道:「李慕凡,你還想……」

  李慕凡冷然說道:「答我問話,你兄弟何時進了『侍衛宮』,吃糧拿俸,替官家賣命的!」

  馬鎮道:「李慕凡,我兄弟高興,你管不著!」

  李慕凡抬眼掃向「八虎」,道:「這麼說來,你解家八兄弟也是官家的人了?」

  馬驍卻猛一點頭道:「不錯,怎麼樣?」

  李慕凡冷笑說道:「我明白,我都明白了,門溫他出賣了我,真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人心竟這般險惡,馬駿,答我最後一問,你們可是奉了鰲拜之命……」

  馬駿道:「你明白就好,鰲大人要你的命。」掄刀撲了上來。

  李慕凡沒再說話,右掌抖劍迎上,左手抄起了美婦人屍身,「噹」地一聲,刀劍相遇,馬駿退了一步,李慕凡軟劍也為之一盪,李慕凡趁勢騰起,脫弓之矢般撲向後院。

  馬駿叫道:「李慕凡,你還想走麼。」十四名高手隨後急追過去。

  「七狼」、「八虎」江湖稱霸,身手自是高絕,李慕凡自然更高一籌,然而,他比人家多帶著個人。轉眼間馬駿追上,掄起一刀猛然劈下。

  李慕凡躲閃不得。一咬牙回身出劍,「噗」地一聲,馬駿臂上裂了條,而適時李慕凡右肩上了被一柄軟劍掃了一下,就這一下已見血。

  李慕凡大喝一聲,劍鋒走處,慘叫迭起,一條胳膊帶著那柄軟劍挾著一溜血光飛起墮向丈外。

  那十三個一驚返身,李慕凡把握機會,轉身飛奔。

  那十三個如何肯捨,叱喝聲中又追了上去。

  這一追,逼得李慕凡數度回身迎敵,等到了護莊河邊時,那十三個只剩了十個,李慕凡也身中數劍,滿身是血。

  衡量眼前情勢,為這位死去的友妻,他不能背水一戰,他咬牙提氣騰身而起,硬渡寬有數丈的護莊河。身後馬駿一聲大叫,李慕凡聽得腦後生風,他咬牙再提氣半空中身形橫跨一閃,他避過了後心要害,而左膀上一陣劇痛,不由地為之一鬆。

  就這麼一鬆,美婦人屍身飛墮而下,砰然一聲,水花四濺,立時沒了影兒!

  李慕凡真氣一洩,險些跟著墜下就在這剎那間,他腳已沾河岸,再回頭,馬駿等十人已身在半空,心想友妻屍體墮入河中,總比沒帶走讓人凌辱的好,他不再遲疑,咬牙支撐著,扭頭飛奔而去。

  他不辨方向,他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身後喊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聽不見了。

  他鬆了一口氣,那知不鬆這口氣還好,一鬆這口氣,只覺眼前一黑,砰然栽倒,以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有了知覺,第一個知道是混身痛楚難當,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聲。

  第二個知覺是覺得眼前有光亮,於是,他睜開了眼,眼睜處,他不由為之一怔。

  牆掉的差不多了,看上這該是蕭條的貧苦人家。

  可不是,屋裏的擺設很簡陋,但很乾淨,一張破木桌上擺著一盞搖晃不定油燈,靠腳頭那邊牆上,掛著幾件衣裳帶著花,但花很素靜。

  自己躺的這張木床上,被子、褥子、枕頭,全帶著一股很特別的幽香,但那絕不是脂粉香,而是一種令人說不出難形容的香味。

  這是什麼地方?這間屋又是誰住的?自己怎麼會到了這兒?

  正納悶思索間,那棉布簾,掛在床頭左邊那個門兒上的棉布簾一掀探進了一個頭,那是個烏雲螓首,光梳頭,淨皮臉,滿頭烏雲沒一根跳絲的烏雲螓首。

  她,脂粉不施,嬌美出自天然,臉蛋兒白裏透紅,彎彎的兩道眉,又黑雙亮的一對眸子,像會說話,長長的兩排睫毛令人心跳,懸膽般的小鼻子,鮮紅一抹的小嘴兒,嬌美裏帶著三分俏,還有點稚氣未脫。當然,看年紀她才不過十六七,但看那顆烏雲螓首,及門的高度,她已是亭亭玉立了。

  她眨動著一雙大眼睛,嬌顏上滿是驚喜倏地縮回頭去,清脆嬌美的一聲喜呼,在門外響起:「爺爺,他醒了。」

  棉布簾再掀動,她已像旋風般撲了進來。

  她站在床前,一雙大眼睛瞪得圓圓地看著李慕凡,一點也沒有那羞澀怯意,一套棉襖褲罩在她那成熟的嬌軀上,但有腰身,沒掩住她那玲瓏美好的身材!

  一條大辮子直拖在腰際,好長,好長,蓬門碧玉,這姑娘好美,好甜!

  她站在那兒就不說話,而李慕凡卻不好不開口:「姑娘,這兒是……」

  美姑娘道:「我家!」

  李慕凡想笑,但他笑不出來道:「姑娘,我是問,我是問……這兒離登封有多遠?」

  「登封?」美姑娘道:「你是登封來的麼,住在登封?」

  李慕凡道:「我是由登封來的,但不住在登封!」

  美姑娘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那你住在那兒?」

  李慕凡道:「姑娘,很難說!」

  「很難說?」美姑娘詫聲一句,旋即「哦」地一聲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個江湖人。」

  李慕凡道:「姑娘怎麼知道我是江湖人?」

  「怎麼不知道?」美姑娘臉蛋兒一繃道:「你就看我那麼傻?看你身上的傷,血淋淋的,嚇死人了,只有江湖人才動不動就是打殺!」

  突然一聲輕咳響起門外,隨即響起個蒼老話聲:「丫頭,他醒了麼?」

  美姑娘忙道:「爺爺,快來呀,他會說話了!」

  棉布簾又一掀,屋裏走進個身穿棉衣褲的老頭兒,上了年紀了,怕凍腿,底下還紮著褲腿。

  可不是麼?頭髮鬍子都白了,腰也彎了,可是精神挺好,瞧樣子身子也挺結實,兩眼有神,牙也在,除了腰有點直不起來外,走路沒一點龍鍾老態。

  他近前含笑說道:「老弟,你醒了?」

  李慕凡忙道:「是的,老人家!」

  ▼第十八章

  說著,他仰身要坐起。

  老頭兒忙伸手按住他,道:「老弟,躺著,躺著,別跟我客氣,你身上帶著傷,也不輕,不宜動彈,不宜動彈。」

  李慕凡還真起不來,他赧然說道:「那麼,老人家,我失禮了!」

  老頭兒怕李慕凡起身牽動了傷處,忙按住他,道:「老弟,鄉野人家,不懂這一套,你只管躺著,只管躺著……」扭頭說道:「丫頭,去看看小米稀飯熬好了沒有,給大叔端來涼涼好喝!」

  姑娘他似乎有點不高興,嘟囔著道:「剛來就給人找事兒做,大叔,又是大叔,能比人家大多少嘛!」嘟囔歸嘟囔,她到底還是走了。

  瞧那稚氣未脫的天真樣兒,李慕凡笑了。

  老頭兒一搖頭,道:「這丫頭……老弟,你別見笑,她爹媽死得早,從小跟著我這孤伶伶的老頭兒,難免驕寵了些,可沒想到竟慣壞了她!」

  李慕凡忙道:「老人家說那兒的話,人生最可貴的是天真不撓,像現在的人世,人心……」笑了笑,住口不言。

  「的確,老弟!」老頭兒點頭說道:「你的話我明白,這年頭人心太壞了,壞得可怕!還是天真不撓的好,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年頭兒要不學得奸詐點兒,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就吃了大虧!」

  李慕凡道:「老人家的話使我深有同感,我還沒請教……」

  「不敢!」老頭兒忙道:「我姓趙,老弟,我這個孫女兒叫玉姑!」

  「玉姑。」他真是像一塊玉!

  李慕凡道:「原來是趙老人家……」

  「不敢當,老弟!」趙老頭道:「你老弟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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