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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李雁秋一笑說道:「賈老,你怎也學那些俗人,囉裏囉唆地擾人酒興,你兩位要是不願走,那麼我走!」說著,他就要往起站。

  賈一飛忙一點頭,道:「李爺,別忙,我跟大哥走,只是您……」

  李雁秋皺眉笑道:「昂藏鬚眉大丈夫,那來這麼多婆婆媽媽話真是個囉唆人,臨走還要囉唆幾句。」

  賈一飛微一搖頭,閉口不言,偕同晏中下樓而去。

  李雁秋沒站起,也沒說話,目送他二人下樓後,轉過身來,望向那「七匕拘魂令」,臉上,剎時浮現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這神色,令人難懂,令人難窺萬一。

  他緩緩地為自己斟上一杯酒,又為身旁一隻空杯斟滿了一杯,然後,他抬手去拔桌上的匕首!

  驀地,一個清脆悅耳的話聲自身後:「怎麼,怕了?」

  李雁秋毫無震驚意外色,頭也沒回,淡淡說道:「既已沾上了,怕又如何?」

  那清脆悅耳話聲道:「那麼,你懊悔了!」

  李雁秋一邊去拔匕首,一邊說道:「『七匕拘魂令』我已接下,懊悔又如何?」

  那清脆悅耳話聲輕笑說道:「瞧不出你這個人倒挺有意思的。」

  李雁秋淡淡說道:「更有意思是閣下,滿樓酒客都只恨步遲,唯有閣下你躲在樓後看熱鬧,一直到如今才出來!」

  那清脆悅耳話聲笑道:「你好敏銳的耳目。」

  「誇獎!」李雁秋淡淡說道:「我已為閣下斟上了一杯,倘閣下尚無離去之意,如不嫌人俗杯髒,順水人情,我請閣下喝兩杯!」

  那清脆悅耳話聲道:「我想這就走,也嫌人俗杯髒,更覺這順水人情意不誠。」

  李雁秋道:「我不敢相強,那就算了!」

  話說剛完,他身後響起一聲惑人的輕笑,還帶著一陣醉人的香風,那位身著輕裘的美書生欣然就坐,而就坐在李雁秋的身旁那張椅子上!

  那聲輕笑,那陣香風,令李雁秋深深困惑,因為那使他心跳,這情形,對他來說,是很久不曾發生了。

  再看美書生,他那吹彈欲破,冠玉般的俊面上,帶著點紅暈,像煞女兒家的嬌羞,那也許是適才的酒力未褪,再不就是他真有點羞澀,像那從沒跟人相處過的貴家公子哥兒一般,如今面對這位器宇軒昂美丈夫,尤其相對這麼近,難怪他有點羞澀,不瞧瞧他還有點緊張!

  不過,他倒是唇角含笑,那雙既黑又亮,水汪汪的眸子直愣愣地盯著李雁秋,也挺大方的!

  怪了,李雁秋也有點不安,但他霍地轉目,倏然而笑。

  「閣下,我終於逮著你了。」

  美書生顯然嚇了一跳,嘴一張,那纖小滑膩,根根如玉,柔若無骨的手撫上心口,兩眼瞪著大大地:「逮字何解?」

  李雁秋微笑道:「你不終將坐在我身旁了麼?」

  美書生神情一鬆,神色有驚喜,道:「這麼說,你是盼著我。」

  李雁秋微微點了點頭,道:「從第一眼,一直盼到如今!」

  美書生臉一紅,頓然之間又有點緊張,眸子一轉,話鋒遂也跟著一轉,道:「你是想請我喝酒?」

  李雁秋道:「不錯,肯賞臉嗎?」

  美書生道:「我坐下了!」

  李雁秋笑了笑,伸手舉杯,道:「那麼,我先……」

  美書生一搖頭,道:「慢著,我要你那一杯!」

  李雁秋微愕說道:「怎麼,怕我在酒裏……」

  美書生微一搖頭,道:「不是,你不會,也用不著,我嫌他們髒!」

  李雁秋又復一怔,含笑凝目,道:「難道不嫌我?」

  美書生臉猛然一紅,避開了他那雙目光,道:「你跟他們不同,我要嫌你,就不會跟你換杯了!」

  李雁秋沒說話,默默地把自己的杯子推了過去,隨手又把美書生面前那隻杯子拿了過來,趁勢一舉,道:「我說不出有什麼感受!」

  他仰乾了這杯,美書生只淺飲一口!

  李雁秋沒多讓,也沒多說,只道:「閣下,你我見過麼?」

  美書生倏然微驚,旋即淡然而笑,道:「也許,但我記不得了!」

  李雁秋道:「名字能幫助人在記憶中搜尋……」

  美書生笑一笑,道:「你何不說聲請教?」

  李雁秋點頭說道:「正是此意,但我總覺得那兩個字有點俗,也帶著點冒昧,閣下以為然否?」

  美書生微笑說道:「途殊而歸同,你的用意本在此,我倒覺得直接了高雅,繞著圈子是既可惡又討厭。」

  李雁秋笑了笑,道:「那麼我請教!」

  美書生沒立即回答,卻道:「萍水相逢,素昧平生……」

  李雁秋道:「能得相逢總是緣。」

  這個緣字聽得美書生他臉上微酡,他凝目說道:「我總覺得……」

  李雁秋截口道:「這就是閣下的雅,閣下的不惡,不惹人討厭。」

  美書生眼微瞪,那模樣兒像煞了姑娘家一字「嗔」,道:「好厲害的人,那犀利的詞鋒,你永遠吃不得虧麼?」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閣下,虧要吃在明處,也要看對誰,對你閣下,永遠二字不妥,我願意吃一次虧,話收回行麼?」

  美書生笑了,也有點情不自禁:「此人可惡復又可愛,的確能令人夢魂縈繞,一見難忘!」

  李雁秋道:「你說誰?」

  美書生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難道不對麼?」

  李雁秋淡然說道:「倘若你承認是罵人,我也承認對!」

  美書生眉梢兒一揚,道:「閣下,謙虛是一個人的美德,但若過分謙虛,那就該說虛偽了,我真是在罵人麼,你自己……」

  李雁秋方要截話,美書生已然飛快接道:「別跟我鬥口,我自認鬥不過你,你我談正經的,我姓花,名字俗得很,叫玉燕,你呢?」

  李雁秋道:「更俗,李雁秋。」

  美書生道:「那兩個字,怎麼寫?」

  李雁秋道:「長風萬里送秋雁……」

  花玉燕伸出一把玉一般的手指,沾點酒在桌上寫了兩個字,龍飛鳳舞,鐵劃銀鉤,但不脫娟秀,笑問:「是這兩個字?」

  李雁秋微微動容,點頭說道:「這兩個字本俗,在閣下指下,卻令人反覺奇雅宜人。」

  花玉燕臉一紅,帶點乍喜,道:「好會捧人的一張甜嘴。」

  李雁秋道:「這是事實,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花玉燕微一點頭,道:「但願如此,只是,你是欣賞我這筆字的第一人。」

  李雁秋星目略一眨動,道:「欺人之談,單論字,大國手自愧不如!」

  花玉燕道:「還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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