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种(124)_独孤红

一二四

　　只当他要腾身掠起，三名佩剑青衣汉子中一名出剑横越过来，抖手一剑刺向李慕凡前胸。

　　前剑后笔，李慕凡只有横里跨步躲闪，口中说道：“‘七狼’、‘八虎’是为兄弟们报仇，情有可原，你‘九龙’为的又是什么？”

　　那青衣汉子一剑落空，一声未吭，欺身跨步，抖手又是一剑，这一招比前一招还狠还辣。

　　李慕凡陡扬双眉，道：“你耳朵聋了嘴哑了，人总该还有知觉。”

　　右掌探腰只一抖，旋见匹练电闪，血光崩沉，随听一声惨呼，再看时，李慕凡手持软剑卓立不动。

　　那青衣汉子混身是血，满地乱滚。

　　地上，一只血淋淋的断手犹握长剑。

　　这一手震住了另八个，只听一声厉喝：“姓李的，你……”

　　另两名青衣汉子纵身掠了过来，落指飞点，地上那青衣汉子立即不动，又两指落下，闭了那断臂上的血脉穴道，左边一名抱起他退后，右边一名脸色铁青，抬眼直逼李慕凡，道：“你心太狠，手太辣，这仇算是结定了。”

　　李慕凡道：“我根本就不以为能免得……”

　　“了”字未出，大喝声中，那青衣汉子抖剑扑了过去。

　　李慕凡振腕想迎，两条人影一合即分，定后再看，李慕凡软剑垂下了，身上也未见什么。

　　而那豪放汉子右臂上却多了一道微现血迹的裂痕。

　　他脸色倏转煞白，还要再扑。

　　马骏突然叫道：“单打独斗咱们明知不行，别跟他玩这一套，上，联手合力剁他！”

　　有了他这一句，他八个身形齐动，由四下里攻向了李慕凡。适时由墙头上又掠下两个，李慕凡顿时成了一对十。

　　甫一接手，闷哼迭起，那十个中有两个挂了彩。

　　三招边后，那十个中躺下了两个，剑透眉心，满脸是血，死像狰狞可怖，尸身摔出了老远。

　　而李慕凡，身下也两处负伤，一在右臂，一在左肩，血染红了两大片。

　　叱喝声中，那八个，加上墙头上又掠下来的几个，一拥又攻了上去。

　　惨呼迭起，地上躺的又多了好几个，李慕凡并未再负伤，可是他的血在不停地外流，两只袖子全湿透了，染红了！“七狼”、“八虎”、“九龙”的凌厉而不断的攻势，使他没有闲暇去闭血脉，闭穴道，再说，右肩的那一处伤，也没办法去止血闭穴，一旦止血闭穴，他那条右臂就别想动了。

　　只是，血一直在流，伤口也越来越痛，右臂渐渐地有点麻木，招式施来力不从心，运剑呆滞缓慢，不够灵活快捷，照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还能握剑多久，还能待多久。

　　说起来，他今天的处境，较当日在“乐圃山庄”更恶劣。

　　阴狠的马骏叫了起来，还带着狞笑：“伙计们啊，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再拖他一会儿，然后他就该任凭咱们摆布了。”

　　大叫与狞笑声中，他抡刀当先扑了过去。

　　“当”地一声，马骏闷哼暴退，脸色煞白。

　　他左肋上挨了一下，还好，那只是扫中一点皮肉，衣破皮翻，血出，他吓出一身冷汗。

　　李慕凡一剑伤敌，他脚下却一个跄踉。

　　“行了，姓李的，你从命吧。”马骏突然仰天大笑。

　　李慕凡没说话，咬了咬牙翻身便往外闯。

　　“姓李的，你还想走么？别了，走不掉了，你要是能跨出这‘少林寺’半步，我这个马字从今倒着写。”

　　马骏又笑了，是狞笑。

　　叱喝声中，身后追过来“九龙”的两个。

　　墙上，也腾身掠起两个，硬截李慕凡！

　　李慕凡红了眼，咬牙挫齿，强提气凝足了真力，抖手两剑刺出，“七狼”的两个徒弟摔下了一双，致命伤都在喉头。

　　然后，他回身出剑，格开了前指要害的两般兵刃，而，脚下猛然跄踉，匆忙间伸手扶住了一根石柱，差点坐在地上。

　　马骏的狞笑划空响起，他一挥手，道：“来呀，大伙儿跟这位李大侠客亲近亲近。”

　　随着他的挥手，地上的迈了步，墙上的掠了下来，成一圈，一步步地围了过去，逼了上去。

　　那每一个，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怕人。

　　尤其是马骏，他狰狞之中带着得意，还直笑。

　　李慕凡此刻混身浴血靠在那根石柱上，胸口起伏不住的喘，他心里想：“这回算是完了，死不足惜，但死在这些人手里未免窝囊。”

　　那怪谁？怪他旧创还没全好。

　　恨只恨有负人重托，田孟尝算是白死了，自己未完的事也到此打住了。

　　一时间他想起了很多人，他的儿子，多情的“一丈红”“玉罗剎”，痴心的沈月华，可怜的乐倩，可爱的玉姑，可敬的“八臂哪咤”几个……

　　还有很多很多，只觉一个人影连一个地在他眼前晃动，电一般的掠过，使他头晕目眩。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距离一寸一寸的接近。

　　近了，近了，两丈，丈五，一丈……

　　突然，马骏抬了手，四围的一群立即停了步。

　　马骏目光凝注，得意、狰狞地笑问：“李大侠客，还有什么话说么？”

　　李慕凡没说话，只静静地靠在那儿。

　　马骏得意向狰狞的笑容更浓了，那张脸更丑恶了。

　　“怎么不说话呀，人，在伸腿瞪眼咽气之前，总该交代几句，留个遗言呀。”

　　李慕凡淡然一笑，毫无悲凄之色，突然开了口：“我李慕凡人间也闯过这多年了，名也落下了，死何足惜？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我仍嫌早了一些。”

　　“好话。”马骏道：“你若嫌早，死在你剑下的又该怎么办？李大侠客，人须看得开，要看得破，迟早总是要走上这条路的，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娇妻美妾，荣华富贵你都没有，不是么，说正经的，我这时候动了软心肠，打算给你找块地儿，你想在那儿。”

　　李慕凡道：“我先谢谢，随便你了。”

　　马骏笑道：“你倒挺能凑合的，那么，要什么料的棺木。”

　　“棺木？”李慕凡摇头笑道：“不敢奢望，江湖人死后能入土已经算很不错了，但有破草席一块，于愿已足。”

　　“更见随和。”马鞍笑道：“最后一问，你想怎么个死法？”

　　李慕凡道：“由得了我么？”

　　马骏道：“要不能由你，我就不问你了。”

　　李慕凡笑了：“说得是，那么我告诉你，痛快的也好，分尸也好，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任你了。”

　　马骏大笑，道：“那么，谁吃谁动手，大伙儿来个乱刀剁馅儿吧？”

　　笑容一敛，脸色立寒，那神情，好不怕人，他抡刀一挥，那一群一拥而上。

　　李慕凡举起了软剑，但他倏然一笑，随又把剑垂了下去，探左手入怀，他要去毁那个小纸团。

　　手摸着了那小纸团，两个指头刚要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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