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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李雁秋双眉略一眨动,道:“阁下,这份情我领了,也谢谢阁下。”

  燕玉翎微笑说道:“李爷,每年这时候,为捉拿李慕凡,闹得满城风雨,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是今年可能有点不同,今年除九门提督调借了‘侍卫营’的人手外,外城的几家镖局也颇为忙碌,还有,在暗中,内宫的侍卫跟雍和宫的国师,也在李慕凡的可能去处,布下了天罗地网,看情形,官家今年是非拿着李慕凡不可了!”

  李雁秋目闪寒芒,淡然笑道:“假如李慕凡听到了这番话,他就该时时刻刻小心提防。”

  “要让他听到,这等于泄露机密,我的罪可就大了!”燕玉翎微笑着说。

  李雁秋笑:“说得是,阁下还是三缄其口的为妙……”话锋忽转接道:“王爷的病,有起色了么?”

  燕玉翎点头说道:“王爷宏福,内有福晋的日夜照顾,外有上下的追求名药,已大有起色,以我看,李爷明年可以不必来了!”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难说,假如有别人能治好王爷的病,我早就不必每逢下雪天往京回跑,冒这趟大风险,以我看,至少明年还得来一趟!”

  燕玉翎笑了,道:“希望那些老年御医们也这么说!”

  李雁秋道:“他们如果不是庸医的话,该这么说!”

  燕玉翎笑而不语。

  说话间,二人踏雪行进,走完林间小路,已登上一片山坡,山坡上一片积雪,平地上,座落着一座雪的大寺院,老远地便可望见那寺门横匾三个大字:“卧佛寺!”

  这“西山”卧佛寺历史最大,创建于唐贞观年间,建寺的木料,全是珍贵异常的桂香木,明代用黄铜铸卧佛,故称卧佛寺,后来又由乾隆题额“十方普觉寺”。

  如今,这“卧佛寺”前,不见游人,不见香客,空荡荡地只有在距寺门数丈处,站着个身材魁伟高大,身着翻毛皮袍的虬髯汉子,他双目炯炯,精芒外射,正望着李雁秋与燕玉翎。

  燕玉翎入目此人,微微一怔,急步抢前打下扦去:“禀索总管,客人到了!”

  高大虬髯汉子大剌剌地一摆手,鼻子里“嗯”了一声,一双夺人的巨目,却直盯着李雁秋。

  燕玉翎低头后退三步,向着李雁秋道:“李爷,这位是王府索总管。”

  李雁秋含笑拱手,高大虬髯汉子适时说道:“你就是王爷那个姓李的客人?”

  话声低沉,听来如闪雷,好神气的官威。

  李雁秋双眉微扬,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来为王爷治病的李某人。”

  高大虬髯汉子“嗯”了一声,沉声说道:“燕护卫……”

  燕玉翎趋前一步,垂头哈腰道:“属下在!”

  高大虬髯汉子道:“王爷在此养病,事非小可,你替我搜搜他的身上!”

  燕玉翎一怔,刚一迟疑,李雁秋已然说道:“索总管难得忠心细心,这对我李某说虽是首次,但索总管职责所在,燕爷也是奉有上命,我不敢令任何一位为难,燕爷,请只管搜!”

  燕玉翎眉锋微皱,走过来遍摸李雁秋上下,最后,在李雁秋袖中摸出一个巧小的檀木盒,转向高大虬髯汉子躬身说道:“禀索总管,客人身上只有这个,请索总管过目!”双手呈递上去。

  高大虬髯汉子没接,道:“你打开来让我看看!”

  他自己谨慎惜命,却没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燕玉翎应声打开了那小巧的檀木盒……

  檀木盒里,没别的,整整齐齐地摆着玉刀,金针等一些医术上的应用物,高大虬髯大汉脸微红,眼中也有异采,一摆手,沉声说道:“把东西还给他,带他进去。”

  说话完了,他先自大摇大摆地行进寺门。

  答应声中,燕玉翎哈腰奉还,一直到这位王府里的索总管进入守门,他方始直起腰转向李雁秋苦笑说道:“李爷,您看见了,这就是我投身官家,吃粮拿俸的神气所在,折腰,低头,就差曲膝了。”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是不如江湖中栖身自得。”

  顺手接过了檀木盒,又道:“这位索总管,面目陌生,我以前没见过。”

  燕玉翎道:“跟我一样,才进府没多久!”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没见他的发辫,想必被那顶皮帽遮住了!”

  燕玉翎道:“李爷法眼高明!”

  李雁秋道:“那该谢谢阁下在路上的提醒!”

  燕玉翎淡然一笑,摆手说道:“我不敢在外面多耽搁,您请进去吧!”

  李雁秋含笑点头,洒脱迈步。

  进了卧佛寺,大殿之前空荡、寂静,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到一点声息便连木鱼诵经声也没有。转过了大殿,过了一重拱门,来到了“卧佛寺”后院。

  “卧佛寺”的后院,颇为宽敞广大,林木森森,四处压雪,令人颇有深沉之感,这儿,虽听不见动静,可看见了不少散立人影,那是散立在各处,护卫、亲随打扮的精壮汉子,全着便服,看不见服饰齐整的武官及亲兵。

  本来是,只要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个散立各处的护卫及亲随,各个都有身怀以一当百的功夫,倘若要戒备防什么,有这些人已足,那些武官跟亲兵,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充不了用途。

  再看,那位威猛的索总管,就站在东边一间禅房门口,那儿,另站着四名护卫打扮的中年汉子!

  李雁秋看得出,那些个武学虽不如身边这位昔日纵横关外的“八臂哪咤”,但也都差不到那里去。

  燕玉翎带着李雁秋,直奔东边“门”禁森严的那间禅房,刚近禅房,那位索总管突然朝门哈腰,恭声禀道:“禀福晋,客人到了!”

  只听排房中传出一个清脆悦耳的甜美话声:“说我有请!”

  索总管应声转身向着李雁秋道:“福晋有请!”

  话声中,李雁秋已近禅房门,推门行了进去,那位索总管,则紧跟在他身后进了禅房。

  趁进门之际,李雁秋目扫左右,他看见了,那四名眼神十足的护卫,又是个个面目陌生。

  院中寒冷,禅房春暖,那因为禅房四处门窗紧闭,也因为禅房地上放着一只炭火熊熊的火盆。

  这间排房很大,临时悬挂的重重帘幕,遮住了禅房的另一半,但在眼前这一半,禅房中,火盆旁,站着个外罩轻裘,内着旗装美艳的少妇。

  她,气度高贵,仪态万千,但一眼看上去,便能令人真觉地感到,她是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宦门千金,皇族亲贵。

  流露自眉宇间的那股子高傲,对卑下的官奴们,确有震慑之效,事实不错,自进排房后,那位索总管垂着手,就一直没抬过头。

  李雁秋脸上,有着一剎那间的异样神情,随即他恢复正常,跨步向前,浅浅一礼:“江湖草莽见过福晋。”

  年轻的美福晋皓腕微举,淡然而笑:“老朋友了,何必客气……”

  笑容微敛,轻喝说道:“给李大侠看座,沏茶。”

  索总管恭谨答应一声,忙搬过一把漆椅。

  李雁秋没坐,淡淡笑道:“不敢,福晋面前,那有我的座位。”

  美福晋微微一笑,道:“这儿不是王府,李大侠江湖称最,并不属及官家,似乎不必越来越拘谨,彼此还是老朋友,再说,我夫妇正有求于李大侠,焉敢待慢?”

  李雁秋道:“福晋原是尊贵格格,如今又是和郡王的福晋,我一介江湖草莽,每年奉王爷与福晋宠召已属天大荣幸……”

  美福晋笑了笑,道:“今年你显得比去年更生分、更拘谨,难道要我陪着你站着说话么?”

  李雁秋道:“不敢,那么我告罪了。”这才坐了下去。

  坐定,美福晋抬眼深注道:“什么时候到的?”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我以为福晋早知道了。”

  美福晋娇靥微变,神色有着一剎那的难看,她笑了笑道:“你知道,这是官事,王爷是个赋闲的人,毫无实权,几年来一直压不下这件事去,希望你……”

  “不敢!”李雁秋道:“事实上我自知甚明,那是我罪行滔天,上干官怒,这也是为官者的职责所在,我不敢怨人,事实上,我每年都能平安离去,已然十分感激王爷与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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