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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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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动腰肢,往上首一坐,杜霸跟杨春垂手站在下首! 坐定,她桃花眼一扫,那眼神留在杨春身上:“你两个,这些日子忙么?” 杜霸忙道:“师娘,您知道,还不是营里的官事儿,前两天刚拿了几个小毛贼交了差,这两天又要闹大的了!” “闹大的?”她神色微愕,那双桃花眼却直愣愣地瞅着杨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 杜霸是个粗人,没留意那么多,道:“您知道,每年这时候都要满城风雨地闹一阵子的,今年比往年都早,听说李慕凡已经到了。” 她轻呼一声,手摸上了心口,道:“怎么,李慕凡已经到了,我怎么没听你师父说起过?怪吓人的,也真是,他这是何苦呀?人家格格会跟他?内城里的荣华富贵什么时候享得尽哪,他也不照照镜子。” “说得是呀,师娘,”杜霸浓眉一扬,道:“这回上面有了交代,大伙儿也商量好了,非拿着他不可。” 她点头说道:“倒希望真能早拿着他,咱们也好过几天平安日子。” 一顿,接道:“原来为这回事儿,那就怪不得你两个多日没来了,老二他们几个呢?” 杜霸道:“昨夜就出城去了,他几个走不开,所以让我跟老九来给师父师娘请个安,师父还没起来?” 她道:“昨儿晚上睡得晚,这时候大半起来,你到后面瞧瞧去。” 杜霸答应一声,侧顾杨春道:“老九,走,咱俩请师父去。” 杨春略一迟疑,尚未答话。 她那里娇媚一笑,道:“干什么呀,你师父又不会吃人,让老九在这儿陪陪我。” 杜霸道:“那么,老九,你陪师娘聊聊,我去了。”转身出了堂屋往后面行去。 杜霸的步履声去远了,她突然站了起来,牙咬着下嘴唇儿,那模样儿好不动人,一指杨春,道:“死人,你好狠的心!” 杨春目中异采一阵闪动,跨步靠了过去,一脸淫笑道:“心肝儿,我这不是来了么?” 右臂一圈搂上了纤腰,右手同时拧上了她那吹弹欲破,抹满了脂粉的娇脸蛋儿。 她媚眼儿上翻,一根水葱般玉指点上了杨春的额头,嘴里低低地咒骂说道:“死人,一躲就是这多天,害得人家……” 杨春嘿嘿笑道:“想死我,是么?” 她佯嗔说道:“鬼才想你……” 杨春笑道:“不想我,是白天茶不思来饭不想,夜晚来辗转反侧难成眠,泪珠儿湿了绣花枕,小嘴儿咬破了被子角,然后点上灯,披衣床边,手托香腮心里头……” 她红了娇靥,眼角儿带着媚荡,吱声说道:“死鬼,老头子缠得人家好心烦,你还……” 下面两根玉指拧上了杨春的腿。 杨春轻轻呼痛一声,道:“别那么死呀死的,我要一旦伸腿瞪眼咽了气,小心肝儿你岂不要守活寡了,不过,有了你我就舍不得死了。”嘴里说着,那只手便要往酥胸上放肆。 她腰肢儿一拧,挣脱了怀抱,道:“你永远是那么性急,喂你一口你就想下一口,然后又是十几天不露面,你也不怕让老头子瞧见……” 杨春一惊,没敢往前凑。 她抬后一指又点上了杨春额头:“先给我说,这十几天你死到那儿去了,是不是被‘八大胡同’那个骚狐狸精迷住了,老九,你可别没良心……” 杨春忙道:“你可别昧着良心血口喷人,有了你我还会往那儿跑,就是拿车拉我也拉不去,北京城的这些娘儿们,谁比得上你呀,当年‘八大胡同’的红牌……” 敢情是这么个出身,那难怪! 她猛然跺了绣花鞋,道:“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不错,我是个窑姐儿,青楼妓出身,我这个风尘里的贱身子给了老头子,这颗心可便宜了你老九,你要是没良心……” 杨春摇头说道:“我这个人永远贪心不足,鱼与熊掌,我想得兼。” 她瞑道:“你还说这种话,那一样没便宜你呀,你要是个有血性的汉子,你就带我远走高飞,我不早……” 杨春忙道:“我不说过了么,再等几年?” “再等你几年呀?”她道:“难道要我等到白了头发掉了大牙,到那时候你还会稀罕我?我就知道我瞎了眼,跟你这个死没良心的……” 她是越说越委曲,眼圈儿一红,要掉泪。 杨春忙靠了过去,赔笑说道:“别哭,别哭,你这一哭我就没了主意,心都要碎了,小心肝儿,别忘了,没银子活不了,老头子还有一份私藏,怎么说也得等弄到手之后,行了,擦擦泪,瞧!”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串珠子,在她眼前一晃! 她忙睁开了泪眼,而且瞪得大大地,急道:“老九,这是……” 杨春嘿嘿笑道:“孝敬师娘的。” 她脸一红,神情一喜,呻了一声,劈手抢过那串珠子,把玩着,受不释手,道:“老九,说真的,难不成这又是……” 杨春道:“不伸手怎么办,凭我这吃粮拿俸的每月这几两银子能买得起这个,一辈子也别想。” 她媚眼儿一抛,道:“毕竟你还是有良心……” 杨春截口说道:“我的良心就是珠子串起来的。” 她红了娇靥,半真半假地一瞪眼,道:“别把我当成认财不认人,虚情假意的人,我不稀罕,老头子那儿我要多少没有,拿去。” 杨春忙道:“别又生气,心肝儿,说着玩儿的,收下吧,来,让我……” 嘴说手不闲,他伸臂又要去搂。 她一眼瞥见杨春左腕上那张膏药,忙道:“老九,这是……” “心痛了?”杨春笑道:“待会儿见了老头子再说,现在不谈这个。” 那只手已上了纤腰,也许是那串珠子好,她半推半就地偎进杨春怀里,杨春神色一荡,那只手刚抬起。 蓦地一声干咳遥遥传来,紧接着响起了步履声。 杨春一惊忙收手退身,耸肩苦笑,道:“我永远没这福分……” 她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碎咬玉齿,咒骂说道:“短命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 一个苍老话声传了过来:“就你跟老九两个么?” 只听杜霸说道:“是的,师父,老九在堂屋陪着师娘呢?” 那苍老话声“嗯”了一声,道:“好,好,多日没来了,待会儿爷儿几个好好谈谈。” 杨春一递眼色,她忙把那串珠子藏进怀中。 藏好了那串珠子,她刚放下手,堂屋中已一前一后地行进两个人来,跟在后面的,是“火蝎子”杜霸。 走在前面的,是个瘦削老者,看上去有六十多岁,头发、胡子都变了色,长长的眉,鼻正口方,长相挺正派。 只是一双老眼有点失神,走起路来,两条腿也不像江湖健者,称霸一方人物那么稳健。 按说,一个江湖人不该如此!大概是多年不动筋骨,“清福”享得太多,虚了身子。 他穿着一件皮袍,领子敞开,袖子微卷,左手里拿着个名贵鼻烟壶,右手里托着两个黑得发亮的铁球,五指不住地拨转,两个铁球互碰,格格直响。 他一进门,那娘儿们便堆着一脸媚笑地急步走过来搀扶,媚眼儿一转,温柔地道:“你起来了?” 瘦削老者点了点头,直往上首走。 她紧接着又是一句:“喝过银耳汤了么。” “喝过了,”瘦削老者点了点头,咳了一声,道:“银耳没炖烂,告诉他们一声……” 她忙道:“是我给你炖的。” 瘦削老者一怔,随即点头而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由她搀扶着居中高坐,她就站在他背后,握着粉拳在他两肩上轻轻地搥个不停。 瘦削老者满脸透着舒服,闻了一下鼻烟合起了眼。 杨春趁势上前,施礼说道:“师父,老九给您请安!” 敢情瘦削老者就是名满京四,跺跺脚能使“北京城”晃动的昔日江湖豪客,如今京四地方霸主的“开碑手”晏二。 他抬了抬手,道:“好,好,跟你七哥都坐着。” 杨春道:“师娘没坐,我跟七哥那敢……” 晏二老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是安慰,也是因为徒弟知礼孝顺而高兴,一摆手,道:“一家人,常来走动,你师娘不拘小节,坐吧。” 杨春、杜霸这才告罪一声,坐在下首。 坐定,晏二闻着鼻烟道:“刚才我听老七说,李慕凡到了几天了。有这回事儿么?” 杨春欠身说道:“城里的人都这么说,消息不知是那儿来的,营里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以我看,恐怕……” 晏二一摇头,道:“恐怕不会是空穴来风,李慕凡这个人我清楚,功夫高,人机警,向飘忽不定,来神出鬼没,老九,你几个在营里当差,那是公事,可是咱们这个门第,江湖上也不能不顾着点儿,别太逼人了,能马虎就马虎过去,李慕凡这个人太以扎手,跟咱们也无仇无怨。” 杨春忙道:“是,师父,您的吩咐我几个那敢不听?不过统带前两天特别交代,内城来人传了话,只要李慕凡确实进了城,这回要拿不住他就摘顶子,要脑袋。” 晏二眉锋一皱,道:“这就麻烦了,恐怕统带大人的顶子……”一摇头,改口说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这个师父不能让你们为难,只是一招惹上李慕凡,恐怕……” 摇摇头,住口不言,虽说没话,但那老脸上的神色却难掩心中之忧虑,难掩心情之沉重! 突然,她开了口:“以我看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叫咱们老跟官家脱不了关连,谁叫你的徒弟在‘查缉营’里当差,凭咱们这些江湖上混的,也许对付不了李慕凡,可是我就不信偌大一个朝廷,还有深宫大内没个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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