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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姑娘霎动了一下美目,有点惊慌地道:“那您是指……”

  “别跟娘装胡涂,”老妇人道:“你多大,娘多大,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想当年跟你爹行道江湖,娘就没看错过人,丫头,娘也是个女人,也是个过来人,我不刚说过么?你是吃谁的奶,自小把你带大,你那些心眼还想在娘面前玩,知女莫若母,丫头。”

  “娘!”姑娘也娇羞地唤了一声,低下了头!

  老妇人道:“心里有话不愿对你爹说,总得对娘说。”

  姑娘红透耳根,半天才猛抬螓首,娇靥才犹挂着三分红晕,连眼圈儿都羞红了,瞪着美目道:“秋叔他气人,一家几口今儿个盼,明儿个盼,打他去年走的那一天,一直盼到今年他来,来了就一年生分一年,连个老实话都不说,你瞧……”

  老妇人截口说道:“丫头,告诉娘,你是怎么个盼法?”

  姑娘脸一红,道:“跟您,爹一样!”

  老妇人道:“这是你心里头的实话么?”

  姑娘那编贝般的玉齿咬着下嘴唇,没说话。

  老妇人神情震动,微微一叹,道:“丫头,娘以往胡涂懵懂,总以为你还小,盼你秋叔就像你小时候一样,直到今年今夜,娘才发觉你长大了,也看得出你今年盼秋叔跟往年不一样,这是很自然的,每个姑娘家到了年纪都是一样,娘在你这岁数也是一样,只是,唉……丫头,你告诉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姑娘她一颗螓首低垂,几乎触到了酥胸,答话的声音,低得像蚊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不知道。”

  毕竟,老妇人她听见了,眉锋一皱,道:“丫头,为什么你偏偏对你秋叔……”

  摇了摇头,住口不言。

  姑娘她低低又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老妇人叹道:“丫头,你秋叔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威震江湖的大英雄,大豪侠,人品又是当世之最,也许你对他只是崇拜!”

  “不,不是,娘,”姑娘忙摇了摇头,道:“我自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我也说不上来……”

  老妇人神情一震皱了眉,道:“这么说来,你真是对你秋叔。”

  一顿改口说道:“丫头,这是不可能的事,在这世上也是没人能容许的事。”

  姑娘也扬了扬眉梢,但没说话。

  老妇人道:“你知道,他是你的叔叔……”

  姑娘抬头说道:“爹姓乐他姓李,他令年也不过廿来岁,只能做我的哥……”

  “胡说,”老妇人轻叱一声,道:“丫头,他是你的父执,是你爹的兄弟,虽属异姓,也不是一母同胞,可是那份交情比亲兄弟还亲。”

  姑娘道:“毕竟他跟爹不是亲兄弟!”

  老妇人道:“可是怎么说他是你的父执,你的长辈。”

  姑娘道:“为什么不能各交各的。”

  老妇人摇头说道:“那不行,丫头,这是咱们的传统伦理,虽然江湖女儿非世俗,但江湖上最重辈分。”

  姑娘一扬头,道:“那我不管。”

  老妇人双眉一掀,旋又柔声说道:“丫头,娘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什么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能由你任性,丫头,听娘的话收收心,娘不会害你,过些时候娘给你找个合适的……”

  “我不要,”姑娘扬眉截口说道:“我看见他们就讨厌,他们那一个能跟秋叔比?”

  老妇人叹道:“丫头,这句话你没说错,当今世上的确没一个人能跟你秋叔比,咱们乐家能攀上他,这是咱们乐家的造化,乐家的福分,可是,丫头,他是……”

  “我不管,”姑娘任性地截了口,断然说道:“除非是秋叔,要不然我这辈子就不……”

  脸一红,闭上了樱口。

  老妇人陡挑双眉,但倏地一敛威态,颤声说道:“丫头,你要真这么死心眼儿,那不但是害了你自己,而且也害了你爹娘跟你秋叔。”

  姑娘微愕说道:“娘说我会害了自己,还有您跟爹跟秋叔。”

  老妇人点了点头,道:“不错,丫头,你知道世人会怎么说,那些个目指……”

  姑娘道:“娘,难道爱一个人是罪孽?”

  老妇人摇头说道:“丫头,爱并不是罪孽,真挚的爱是世间最伟大的,能惊天地,能泣鬼神,也感人最深,可是像你这样的爱,爱一个父执,爱一个长辈,那就是罪,是孽了!”

  姑娘娇躯猛颤,哑声说道:“为什么他和爹是朋友,是兄弟,为什么他是我的父执,是我的长辈,他为什么不是我的……”

  “丫头,”老妇人叹道:“这也许是天意,当年他一剑退众贼,救你爹跟我于生命垂危,千钧一发之际,你还小……”

  姑娘道:“可是现在我长大了,他也不过近卅!”

  老妇人道:“可是,丫头,他是你的父执,你的长辈,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姑娘娇躯倏颤垂下螓首,道:“难道我的命就那么薄么?”

  老妇人忽地笑了,伸手抚上香肩,道:“傻丫头,这无关命的薄厚,这只是每个女儿家到了年岁之后,小心眼儿里那种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冲动情愫,等再过几年,你就会笑自己如今的胡涂……”

  “娘,”姑娘微微摇头道:“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如今并不胡涂……”

  老妇人笑道:“傻丫头,人在胡涂的时候,谁会承认自己胡涂,这就跟你爹每每大醉酩酊之际,却偏不承认自己喝醉了的道理一样,等他清醒之后,他就会明白了,娘是过来人……”

  姑娘摇头说道:“我一辈子都会认为自己是清醒的,自己是对的。”

  老妇人道:“因为你如今正在胡涂中。”

  姑娘摇头说道:“不,娘,我到了您这年纪时,也是一样。”

  老妇人道:“以娘为例,娘在你这年岁时,跟你一样,甚至于比你还胡涂,可是娘却早在多年前就明白了。”

  姑娘道:“您要是不信,您往后看好了!”

  老妇人眉锋微皱,叹道:“丫头,你自己难醒,叫你总该叫得醒,这不是一厢情愿……”

  姑娘她扬眉说道:“我不信秋叔他对我……”脸一红,住口不语。

  老妇人道:“丫头,秋叔他爱你,但那跟你爹娘对你的爱一样,绝不是儿女私情那种爱,你要是不及早收心,悬崖勒马,只怕你会痛苦,一辈子遗恨终生。”

  姑娘道:“您认为秋叔是这样?”

  老妇人道:“娘敢说,世上没人比你爹跟我更了解你秋叔!”

  姑娘美目一转,道:“假如秋叔也……”

  “丫头,”老妇人正色说道:“那绝不可能,你秋叔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该明白!”

  姑娘道:“我是说假如……”

  老妇人断然说道:“这件事对他来说,绝没有假如。”

  姑娘摇头说道:“我不信,您看着好了!”

  老妇人机伶暴颤,道:“丫头,你要是……”

  姑娘截口说道:“娘,我敢说,秋叔他绝没有把他自己当成我的长辈。”

  老妇人道:“那是因为他对人永远谦虚!”

  姑娘道:“既然他没把自己当成长辈……”

  老妇人沉声喝道:“丫头,你是要气死你爹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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