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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邢玉珍道:「已經到了這地方,再繞過那塊石壁你就知道了,奈何這般沒有耐性?請吧!」

  她招了招手,側身讓了讓路。

  諸葛英沒動,道:「既然帶路,就應該帶到底。」

  邢玉珍倏然一笑道:「堂堂昂藏七尺鬚眉,當今武林中的翹楚,竟然也玩小心眼兒,表現得這麼小家子氣!」

  諸葛英淡然說道:「你我是敵非友,面臨險地,不得不防。」

  邢玉珍道:「我走在前頭先過去就暗算不了你的麼。」

  諸葛英道:「至少你是在我眼前。」

  邢玉珍道:「你怎麼說這種話,以你的名氣跟所學,是不該說這種話的,在我輩來說,眼前跟背後有什麼分別?」

  諸葛英道:「分別固然是沒有什麼分別,不過置身在那條小路上,轉身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邢玉珍一笑淡淡道:「你的顧慮十分周到,只是我認為是多餘,說句話不知道你信不信。」

  諸葛英道:「什麼話?」

  邢玉珍一指置身這塊平地道:「這塊平地也下臨萬丈深淵,我若有害你之心,我能輕易地把你打下去,你信不信。」

  諸葛英淡淡說道:「是麼?」

  邢玉珍道:「別的我沒見過,這一路飛馳,我能氣不稍喘,面不改色,而你卻紅熱上臉,額上見汗,至少這一點我比你強,你不如我。」

  諸葛英心頭震動了一下,沒說話。

  邢玉珍一笑說道:「年輕人,你我是友非敵,今後別再玩小心眼兒,跟我來吧。」

  她轉身踏上了那條小路,輕盈靈妙地走了過去。

  諸葛英跟上上去,他卻不敢大意,雙臂凝足了真力,兩眼直望著邢玉珍的雙肩,一眨不眨。

  等繞過了這塊石壁,他才發現他這份戒心是多餘的,邢玉珍走在前面,連頭都沒回。

  繞過這塊石壁,諸葛英散卻去了兩臂的真力,略略鬆了一口氣,同時,他心神震動,為眼前的景色怔住。

  眼前,又是一塊平地,敢情是一大塊平地被那塊石壁由中分開了,這塊平地上,皆倚孤峰地築著一座小茅屋,屋外有一圈竹籬,竹籬內奇花異卉,竹籬外草亭一座,棋盤一方,一局沒收拾的殘局。

  草亭內,石几一個,石凳兩隻,正好供相對弈棋,或品茶,或舉杯邀月,或……盡是人生快意雅事。

  這麼一個女魔頭,竟覓了這麼一個幽絕淡雅的地方築廬而居,令人除了覺得她極懂享受,的確不凡不俗之外,還令人有一種大不相襯,糟塌了這塊地方之感。

  不過後又說回來了,邢玉珍是殺了夫婿偕情夫私奔躲隱,也確實應該選上這麼一處常人難覓的所在。

  他望著眼前這一片出神,邢玉珍卻開口笑問道:「還差強人意麼?」

  諸葛英倏然定過神來,淡然說道:「實出我意料之外。」

  「怎麼?」邢玉珍道:「我不配住在這兒。」

  諸葛英道:「不,你該住在這兒。」

  這話話裏有話,邢玉珍絕不會不懂,可是她能若無其事,毫不在意,她半轉脖子,笑指草亭道:「這兒的一切都由我親手佈置,連草亭裏的石几、石凳在內,便連那方棋盤也是,住在這兒沒地方去,就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閒來時兩個人下下棋談談天,眺望一直遠山近水,看看日出回落跟朝夕不同的瞬息萬變得雲海奇景,倒也是人生難得幾回的稱心事……」

  諸葛英道:「你的的確確地歸隱了。」

  「難道不是。」邢玉珍抬手一比,笑問道:「看,這裏哪兒帶著一點人間煙火,哪兒帶著一點武林中的血腥暴戾氣,所見盡是自然,所聞盡是天籟……」

  諸葛英淡然截口道:「可以讓我見見你讓我見的人了麼?」

  邢玉珍眉峰微微一道:「年輕人,你不該那麼俗。」

  諸葛英道:「我現在沒有那種閒情逸致風雅心。」

  邢玉珍搖了搖頭道:「年輕人,假如可能,我希望你在『六詔』住些時日,別盡讓武林中的那些事……」接道:「不說了,你不會愛聽這些的,跟我來吧。」

  轉身推開竹籬門行了進去。

  諸葛英邁步跟了進去。

  走過一段極短的碎石小徑,諸葛英跟著邢玉珍進入了茅屋,茅屋一明兩暗,明的這一間是個淡雅的小客廳,幾椅都是一根根圓木綑紮而成的。

  左右兩間,各垂著一塊竹簾,邢玉珍進屋便向著裏屋道:「玉郎我回來了。」

  只聽屋裏傳出個蒼老卻十分輕柔的話聲:「還帶來了哪位貴客麼?」

  邢玉珍聽道:「是位來自武林的年輕人,我讓他見見你。」話落,轉望著諸葛英道:「跟我進來吧。」

  掀簾走了過去。

  諸葛英跟著走了進去,抬眼一看,他不由怔了一怔。

  很顯然地,這是一間臥室,陳設雖然簡陋,但不失雅緻,兩張用木板搭成的床,床上的鋪蓋雖然破舊,但很乾淨,一張床空著,鋪蓋疊得很整齊,床頭壁上掛著一張琴,一柄斑斕古劍。

  另一張床上,躺著一個像貌清臞,長眉鳳目,俊逸不凡的老人,他看人去五十上下年紀,人很文弱,一身書卷氣。

  諸葛英見過的人不少,他一眼就已看出這老人不但不類邪惡,而且是個很正派的人物。

  床上老人一見他走進來,仰身便要坐起,邢玉珍忙走過去扶起了他,很溫柔,很體貼。

  老人著一件青衣,襯托得他越發俊逸不凡,可見得在年輕時必然是位瀟灑飄逸,倜儻不群的美男子。

  青衣老人向著諸葛英一拱手,含笑說道:「貴客蒞臨,蓬蓽生輝。老朽不良於行,未曾恭迎於草茅之外,實在失禮得很,還望閣下諒宥。」

  邢玉珍在一旁柔聲說道:「他是當今武林中的翹楚,稱奇稱最,複姓諸葛,單名一個英字,有個美號叫玉書生,你看怎麼樣。」

  青衣老人人即說道:「諸葛少使英華內蘊,人品絕世,稱難求,稱罕見,一見之下頓令我生惺惺相惜之感,理應是當今翹楚,理應是當今翹楚。」

  邢玉珍抬眼望向諸葛英,道:「這是外子複姓仲孫,雙名漱玉。」

  諸葛英不自由自地拱手說道:「諸葛英來得魯莽,打擾之處還望仲孫老先生海涵。」

  青衣老人仲孫漱玉立即說道:「這是什麼話,我夫婦倆住在這窮山惡水,人跡罕至之處,一無親人,二少朋友,久嘗寂寞滋味,今日能接得少俠這麼一位貴客,樂何可支,歡迎都怕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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