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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杜毅忽然又一咧嘴道:「她連認識也不認識獨行,今兒個早上是頭一回見面,加以她訥郡王府跟咱們中堂又是對頭,她豈會平白無故幫獨行的忙?分明她是對獨行有好感,這種好感嘛,用不著我多解釋了,反正只一有好感什麼事兒都好辦,不像我老杜,讓人家一見恨不得連昨兒個吃的飯都給吐出來……」

  費獨行道:「行了,行了,這是什麼事兒,你別瞎扯了行不?」

  杜毅目光一凝道:「這能叫瞎扯?你自己琢磨琢磨看,她是不是幫了你不少的忙。」

  費獨行早就有所覺察了,如今經杜毅這麼一提,他更認為他沒看錯,可是他總不能承認人家一個嬌貴郡主對他有好感!

  他這裡還沒說話,姚師爺已然輕擊一掌道:「嗯!對!確實有這麼一點兒,老弟!你走運了,這位郡生平日眼珠子可是長在頭上的啊!」

  費獨行眉鋒一皺道:「怎麼您也跟著瞎起哄?」

  姚師爺鄭重地搖搖頭,說道:「這不是瞎起哄!這是正經大事兒,老弟!你不妨照老杜的辦法試試。」

  費獨行道:「您聽見他告訴我什麼法子了麼?」

  杜毅忙道:「有,有,有,現成的,今兒個早上那兩位臨走的時候,我聽見納蘭低聲問她,晚上『什剎海』要不要他陪,她給了納蘭個軟釘子,冷冷地一搖頭說,不要,我什麼時候要人陪過來著?你今兒晚上為什麼不到『什剎海』去碰碰運氣?」

  費獨行道:「『什剎海』?你知道三海有多少好去處……」

  姚師爺搖頭說道:「老弟,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位海容郡主跟一般親貴不一樣,怪得很,不愛跟大夥兒往一塊地湊,像內務府列管的這些三山五園內宮禁地,她一個地兒也不愛去!偏愛往平民遊樂的地方去,除了太亂的地方像『天橋』,她不常去之外,像『什剎海』啦,『二閘』啦,『積水潭』啦,『西直門』外『長河』一帶啦,『白雲觀』、『隆福寺』、『護國寺』、『白塔寺』、『善果寺』、『大鐘寺』,其他像『城隍』、『土地』、『藥王』這些廟的廟會啦,總少不了她的足跡,而且每回都是易釵而弁,女扮男裝,連護衛也不帶一個,你說要不要人的命,多少回訥郡王府的護衛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似的到處找,好不容易找著她了,還不敢露面,只敢來個暗中保護,可別讓她發現,只一發現準罵個狗血淋頭不可,你說,往後誰還敢跟她了……」

  費獨行點了點頭道:「我沒想到這位海容郡主會是這麼個人!」

  姚師爺道:「所以說今兒晚上她上『什剎海』去之說,是相當可靠的,你老弟不妨聽老杜的去試試。」

  費獨行微一點頭道:「好吧,我就去試試。」

  杜毅忙道:「我陪你去!」

  「不!」費獨行搖頭說道:「這件事兒讓我一個人辦。」

  姚師爺偷偷拉了杜毅一把道:「真是!你去算哪回事兒?」

  杜毅聳聳肩,攤手道:「好吧!你一人兒去就你一人兒去,我還是上『八大胡同』找我的老相好去!」

  ***

  「什剎海」跟「天橋」差不多,白天已夠熱鬧的了,到了上燈以後更熱鬧,攤販雲集,百藝雜陳,幽人雅士,紅男綠女,到處都是人!

  邁著閒散步四下逛,興來時往攤兒一坐,吃點兒什麼,或者是喝點兒什麼,那種享受不是身臨其境的人是絕難體會的!

  攤兒上有人、岸邊有人、柳樹下有人、橋上也有人,一眼望過去全是人,有燈的地方有人,沒燈的地方也有人!

  費獨行站在高處──那座「銀錠橋」上一直皺眉,杜毅獻的這妙策可真難住了他,「什剎海」這麼多人,上哪兒找那位海容郡主去!

  她本來與眾不同,不難找,可是現在她裝束打扮跟常人沒兩樣,那還能好找?看了半天沒瞧見一個像的,只有下橋信步走了,走到哪兒算哪兒,碰上就碰上,真碰不上那也沒辦法!

  離開「銀錠橋」有一段路了,還沒瞧見一個像的,費獨行的眉鋒不由皺深了三分!

  吃喝的攤兒上他看過了,說的、唱的、練把式賣藥的攤兒上他也看過了,就是沒有。

  八成兒,那位海容格格今兒個晚上沒到「什剎海」來。

  嗯!可能,說說要來,就不許她改變主意,就不許讓她碰上了什麼事兒不能來了?真是!本來就是來碰運氣的,壓根兒就沒準兒,懊惱個什麼?全當吃飽飯沒事兒出來逛逛了,今兒晚上碰不上,趕明幾個再找機會,總不會永遠沒機會吧。

  正這兒邊走邊想,忽聽一陣吵雜人聲傳了過來,轉眼望去,只見十多丈外那一排排的老柳樹叢裡站著三四個黑影,吵雜聲就是從那兒傳過來的。

  這陣吵雜聲驚動了費獨行,當然也驚動了旁人。

  只見遊人紛紛趕了過去!可是怪得很,那些趕過去的遊人一到了那兒就馬上又回轉身走開了,生似那地方出了吃人的吊睛白額虎。

  費獨行看著奇怪,不由邁步走了過去!

  走近些之後,不但看清楚人了,也聽得見話聲了。

  人,共是四個,三男一女,兩個穿褲褂兒的中年漢子,一個穿長袍馬褂兒,戴頂瓜皮小帽兒的漢子,跟一個穿花布褲褂兒,梳著一根大辮子的大姑娘!

  兩個穿褲褂兒的中年漢子面朝著這邊地,那個大姑娘人縮在一棵椰樹下,穿長袍馬褂兒的那位就站在大姑娘身邊兒,瘦瘦小小的身子背朝著這邊兒,雖然看不見臉,可聽得見他說話,一口清脆的京片子,煞是好聽,沒聽見剛才說了什麼,只聽見一句:「……居然敢在這種地方調戲單身婦女,你們眼裡還有王法沒有?」

  有這一句就夠了,這一句聽得費獨行心頭一陣猛跳,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啊,他加快步履趕了過去!

  只聽兩個中年漢子中的一個道:「你小子眼長在你娘褲襠裡了,也不看看爺們兒是幹什麼的,王法?爺們兒就是王法!」

  另一個冷笑說道:「跟他囉嗦什麼,讓他兔崽子爬著回去!」話落,他伸手劈胸就抓。

  「住手!」費獨行帶著一聲沉喝,一個箭步竄到,抬手一格,硬把那漢子震出兩三步去!

  「你們想幹什麼?居然敢在這兒行兇打人,而且是兩個打一個,來,來!跟我比劃比劃?」

  那穿長袍馬褂兒的一怔凝目,年輕,俊俏,還細皮嫩肉的,只聽他脫口叫道:「是你?」

  費獨行也來個一怔:「格格!怎麼會是您哪,您怎麼這身打扮?」

  那兩個中年漢子臉上變色,被費獨行抬手震退的那個剛拔出一把匕首,聞言不由一怔!

  費獨行轉過臉去,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訥郡王府的海容格格行兇!你們還要不要腦袋了?」

  那兩個中年漢子臉色大變,腳下後移,要溜!

  「別動!」費獨行冷然說道:「沒有格格的話,誰敢動我打斷誰的腿!」

  另一個中年漢子忽然笑了:「留神風大閃了你的舌頭,你說他是訥郡王府的海容格格?」

  費獨行道:「難道你們不信?」

  那中年漢子咧著嘴道:「我信!怎麼不信,爺們兒這雙眼不會連公母都分不出來……」

  只聽那拿著匕首的中年漢子冷笑說道:「好兔崽子,差點兒讓他蒙了,訥郡王府的海容格格這時候會往這兒跑,先扎你個洞再收拾這小子。」

  他上前一步,挺腕就扎。

  費獨行冷然一笑道:「瞎了眼的東西,不說別的,天子腳下動刀行兇,單這一樣就能要你的腦袋瓜。」

  他側身讓過匕首,抬手扣住了那漢子的腕脈,五指微一用力,那漢子大叫一聲匕首掉了,費獨行揮起另一隻手給了他一個大嘴巴,打得他半張臉紅腫滿嘴冒血,蹌踉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聽他道:「好小子!你敢打我……」

  費獨行道:「打你這是便宜,你再敢動一動我廢了你的爪子!」

  那漢子一咬牙:「好小子!」

  他騰身躍起就要撲。

  突然一聲沉喝傳了一過來:「住手,幹什麼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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