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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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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毅暗暗一驚,忙賠笑說道:「是啊!費兄鐵錚錚的一條血性漢子,豈會是那種人。」 費獨行往炕上一坐道:「慚愧得很,我要是血性漢子,也不會吃和珅這碗飯了。」 杜毅為之一怔,心也往下一沉,費獨行弄得他有點哭笑不得,還有點心驚肉跳。 費獨行說完了這句話,身子隨著往後一仰,要往炕上躺。 杜毅忙道:「費兄要幹什麼?」 費獨行人已躺下去,道:「累了,歇會兒。」 杜毅忙道:「別歇了,咱們現在要走了,等到了地兒之後,有的是工夫讓你歇的。」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走?上哪兒去?」 杜毅道:「費兄真是,你現在已經進了這個門兒了,還能讓你在客棧裡住麼?」 費獨行道:「怎麼?進了這個門兒就不能住客棧了?會扣月俸?」 杜毅道:「不是。費兄你完全弄擰了,兄弟是說你現在已經進了這個門兒了,再讓費兄你住在客棧裡,那還成什麼話,住處已經給費兄安排好了,可比客棧強上個千百倍。」 費獨行道:「原來如此,那是好事,走。」他挺身而起,道:「你等會兒,讓我收拾收拾。」 說收拾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行囊簡單得很,原是掛在鞍旁的一個革囊,裡頭放著幾件換洗衣,往肩上一搭,再拿起大帽跟馬鞭,就沒東西了。 費獨行一邊收拾一邊道:「對了,我託你的事兒怎麼樣了?」 杜毅道:「費兄放心。兄弟人已經派出去了,他們一刻也沒閒著,只要一有信兒,兄弟會馬上告訴費兄的。」 費獨行沒再說話。 *** 兩人兩騎馳到了什剎海南岸,在老柳蔭中一座深宅廣院的兩扇朱門前停下。 這地方不但清幽,而且高雅。 遠處人不少,近處靜悄悄的,只有偶爾風過,垂柳拂動,一條條,一絲絲,數都數不清。 費獨行抬眼打量道:「我還以為和中堂府是在內城呢,真沒想到是在這兒。」 杜毅道:「不,這兒是中堂的別業,姚老對費兄特別看重,所以才把費兄安置在這兒,別的人想來還不能來呢!」 費獨行「哦」地一聲,淡然笑道:「那我真是榮幸之至。」 杜毅不自在地笑了笑,翻身下馬,走向兩扇朱門旁一個偏門,敲了門,剛敲兩聲門就開了,開門的是個穿褲褂大漢,一見杜毅立即哈腰叫了一聲:「杜爺。」 杜毅大剌剌的沒有答理,一指費獨行道:「這位就是費爺,把費爺的座騎接過去。」 大漢快步走了過來,欠身叫了費獨行一聲,雙手接過費獨行手中的韁繩。 費獨行可不像杜毅,一聲:「謝謝,有勞了。」跟著前頭帶路的杜毅行進了偏門。 好大的一個院子,但這不過只是前院,踏著花間青石小徑到了後院再看,後院比前院還大,林木森森,亭、臺、樓、榭,一應俱全。 費獨行看得不禁嘆道:「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當真是一點都不差,別業尚且如此,那中堂府就可想而知了。」 杜毅道:「費兄就住在這兒,兄弟剛才所說姚老特別看重費兄之言不差吧?」 杜毅帶著費獨行進了一間精舍,這間精舍,緊挨著水榭,裡頭擺設之氣派豪華自不在話下。 精舍從中間一分為二,進門處是個小客廳,棗紅色的几椅,大紅緞子面兒的墊子,連一套茶具都是官窯裡燒出來的上好瓷器。 費獨行看得連聲直道:「真好,真好。這麼多年江湖生涯誤了我,這種地方過往我是連見也沒見過。」 杜毅唇邊掠過一絲得意笑意,抬了抬手道:「費兄且慢誇讚,再看看裡頭再說。」 正對著精舍門的那堵牆,有個像凸字頂部的地方,凹進去了一塊,有垂著簾的兩扇門正對著,左邊一間,是個精緻小書房,右邊一間才是臥室。男人的臥室,用不著多華麗,但卻很考究,連床上那床被子都是新的,雪白的細布裡兒,大紅的緞子面兒,看著都讓人舒服,別說蓋了。 費獨行不住地點頭。 杜毅在一旁瞅著他笑問道:「中意了,費兄?」 「中意?」費獨行搖搖頭道:「你也是江湖道兒上出身的,江湖生涯你知道,碰上雨,淋得個混身濕,頂著太陽,曬得個混身汗臭,到最後弄得一身鹽粒子,趕起路來一兩頓不吃是常事兒,到了夜晚歇腳,住客棧那算頭一等的享受,住破廟,露天睡那是家常便飯,幾天下來洗不上一個澡,一身既酸又臭,試問江湖道兒上的哪一個見過這個?要在這種地方長住下去,只怕我會壯志消磨,再也不願到江湖上去了。」 杜毅笑道:「難不成費兄還打算有一天回到江湖上去?」 費獨行道:「誰知道這碗飯長遠不長遠,我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在心裡做個準備。」 杜毅笑笑道:「這碗飯長遠不長遠只在費兄,費兄要它長遠它就長遠,費兄要是拔腿想走,誰也攔不住費兄。」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你在和中堂府待多久?」 杜毅道:「七八年了,怎麼?」 費獨行道:「你曾經有過拔腿想走的念頭麼?」 杜毅搖頭說道:「沒有。這兒不愁吃喝穿,而且穿得好,吃得好,沒有苦,沒有風險,出得門去連些官兒都得沖我躬身哈腰送嘻哈兒,這就是榮華,這就是富貴,一個江湖道兒上出身的,還求什麼,我會有走的念頭?我又不瘋不傻。」 「這就是嘛。」費獨行道:「那你也別把我當成瘋子傻子。」 杜毅道:「那費兄你盡請放心,連兄弟我這種材料都在這兒一待七八年,何況費兄你這當今第一英雄,第一好漢。」 費獨行沒再說什麼,他走到床前想往床上坐,可是他似乎又捨不得的,沒坐下去。 看得杜毅唇邊直泛笑意。 這個開頭兒不賴,人沒有不愛舒服的,放著享受不要,寧願布衣淡蔬的人畢竟不多,而且那種人都帶幾分傻氣,沒有這幾分傻氣,做不到那兩字淡泊。 看情形,憑眼前的這些個,似乎已能緊緊地拉住了這位大響馬,杜毅暗暗直樂,心裡說:費慕書,你也逃不脫這個啊。 這話只能在心裡說,卻不能放在嘴上說。 又待了一會兒,聊了幾句之後,杜毅走了,臨走告訴費獨行,這兒自有人侍候他,要什麼只招呼一聲就行了。 杜毅走了之後,費獨行唇邊泛起了笑意,他四下看了看,隨即就進了對面的小書房。書桌旁邊就是個書櫥,裡頭的書可真不少,經史子集,應有盡有,費獨行信手拿起一冊。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一陣很輕的步履聲進了精舍,他沒動聲色,連頭都沒回,可是他一直在聽,他聽見那陣很輕的步履聲走過外頭的小客廳到了書房門口,隨即門口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話聲:「費爺,您在哪兒呀?」 費獨行微微一怔,轉過身去道:「哪位?」 門簾兒一掀,進來個人兒,是個青衣少女,相當美的一位姑娘。 姑娘年可十八九,一身合身的褲褂兒,身後是條大辮子,腳下是雙繡花鞋。 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兒上,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高高的鼻子,小小的嘴,眉毛像柳葉,一雙美目黑白分明,透著聰明伶俐,小瑤鼻粉妝玉琢,那張小嘴兒紅得跟熟透了的櫻桃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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