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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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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聽一個低低的蒼勁話聲從夜空裡傳了下來:「就知道逃不過高明耳目,我要再不露頭,那會讓人笑話。」 一條瘦小黑影穿門而入,燈焰一暗復明,小伙子身旁多了一人,大馬猴般個瘦老頭兒,真是「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人玩什麼鳥」,有這樣的師父還能沒這樣的徒弟。 瘦老頭兒穿得破破爛爛,頭上扣頂破帽子,頭髮都露出來了,但卻乾乾淨淨,連一點兒污星兒都沒有。 瘦老頭兒的兩眼比小伙子的兩眼還要圓,眼神足得不得了,閃動之間跟兩道冷電似的。他一落地便道:「猴兒,人家不受,那就算了。」 黑衣客站起來一抱拳,含笑說道:「賢師徒安排好的,是有意碰我,叫我怎麼敢受?」 瘦老頭兒一怔道:「你早就明白了?」 黑衣客道:「我是剛明白,令高足有這麼一身好輕功從哪兒不能走,何必一定要往門外跑,往人身上撞?」 瘦老頭兒定了定神,嘆道:「我姓孫的碰見對手了,就憑這份兒高明,足證我姓孫的這雙老眼不花,沒認錯人。」 黑衣客目光一凝,道:「老人家認識我?」 瘦老頭兒微一搖頭道:「只能說見過一面,那一面也見得匆忙,你被人陷害進官的時候,我正在遼東,我曾經想救你……」 黑衣客訝然一笑,道:「老人家大半是認錯人了吧,我幾曾去過遼東,又什麼時候被人陷害過?」 瘦老頭兒道:「你用不著這樣,我師徒不是官家鷹犬,不是那種不辨是非,顛倒黑白的人。」 黑衣客笑笑說道:「老人家,看來您真是認錯人了,我剛從江南來。」 瘦老頭兒道:「江南?你的口音……」 黑衣客道:「我原是北方人,家搬到江南有好幾年了。」 瘦老頭兒眨了眨眼道:「是這樣兒麼?」 黑衣客道:「我怎麼會騙老人家,也沒這個必要啊!」 瘦老頭兒道:「這麼說你也不是姓費了?」 「不。」黑衣客道:「我是姓費,這沒錯。」 瘦老頭兒呆了一呆道:「你是姓費?這倒巧了。」 黑衣客道:「老人家見過的那個人也姓費?」 瘦老頭兒微一點頭,道:「不錯,他也姓費,他叫費慕書。」 黑衣客哦地一聲,失笑說道:「原來又是他呀,這個費慕書可把握害慘了。不瞞老人家說,我從江南一路北來,有不少人把我當成費慕書了。害得我到處碰麻煩,有一回差點連命都沒了,賢師徒該不是也……」 瘦老頭兒搖頭說道:「這個你放心,我師徒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剛才說過,我師徒既不是公門鷹犬,也不是那不明是非,顛倒黑白的人。」 黑衣客吁了一口氣,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在『張家口』又不得安寧了。」 瘦老頭兒目光一凝道:「你真不是費慕書?」 黑衣客道:「真的不是,老人家。您我萍水相逢,我為什麼要騙您?」 瘦老頭兒道:「那許是我上了年紀,這雙老眼真不管用了,不過,要是費慕書他不承認他是費慕書,也並不是沒有理由,只是我認為他在我師徒面前沒什麼好瞞的。」 黑衣客道:「老人家,我聽人家說費慕書是個大響馬?」 瘦老頭兒道:「人家都這麼說……」 黑衣客眉鋒一皺道:「那我以後還有數不清的麻煩,早知道這樣,說什麼我也不會出這趟遠門兒了。」一頓,接著問道:「老人家,我長得這麼像費慕書麼?」 瘦老頭兒那冷電般眼神凝注在他臉上,道:「很像,只不過你比他略黑一點兒。」 黑衣客苦笑一聲,沒說話。 瘦老頭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盡可以放心,費慕書在江湖上的仇敵雖然不少,儘管有不少人要得到費慕書而甘心,可是江湖上也有不少費慕書真正的朋友。」 黑衣客道:「可是,老人家,到現在為止,我似乎只碰見費慕書的兩位朋友。」 「那就夠了。」瘦老頭兒道:「真正的好朋友不必認識,也不必多,有的人朋友遍天下,到最後他的命能送在這些朋友手裡。」 黑衣客一抱拳道:「多謝老人家明教,我懂了。」 瘦老頭兒微一搖頭道:「用不著謝,雖然你不是費慕書,可是我很欣賞你的心性為人,也佩服你這身所學,可以說跟你是一見投緣,交你這麼一個朋友也值得。」 黑衣客道:「老人家折節,我無限榮寵。」 瘦老頭兒苦笑了笑道:「說什麼折節,你看看我師徒這身行頭,只比要飯的乾淨點兒,還有我師徒吃的這碗飯……」 黑衣客道:「老人家,交真正的朋友不在這個。我拿您剛說的費慕書來說吧,他是個大響馬,但是他還有不少真正的朋友,您說是不?」 「好話。」瘦老頭兒一點頭道:「就沖你這句話,我也非交你這個朋友不可……」 頓了頓道:「我把你錯當成費慕書,原是有兩件事告訴你的,現在只告訴你一樣也就夠了。」 黑衣客道:「什麼事?老人家。」 瘦老頭兒道:「有人想拉你上馬掛注。」 黑衣客聽得一怔,訝然道:「有人要拉我上馬掛注?誰?」 瘦老頭兒道:「和珅的爪牙。」 黑衣客訝然道:「和珅的爪牙?」 瘦老頭兒道:「就是那位上欺天子,下壓滿朝文武,權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握滿朝文武與天下人生殺予奪之大權的和中堂。『張家口』馬市正盛,他派人來選好馬來了。」 黑衣客笑道:「既是和中堂的人,老人家怎麼說他們要拉我上馬掛注?」 瘦老頭兒冷冷一笑,道:「只讓和珅拉了去,跟上馬掛注有什麼兩樣?」 黑衣客忍不住笑了,道:「那麼老人家又怎麼知道他們有意思拉我?」 瘦老頭兒道:「剛才你救我這個徒弟的時候,他們就在旁邊,你露那一手讓他們動了心,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這個人在和珅跟前身分相當高,極富心機,為人也陰狠毒辣,他們要想拉誰,一向不擇手段,你可要留神,多提防。」 黑衣客道:「多謝老人家,我會小心的,敢問老人家,那另一件事是……」 瘦老頭兒搖頭說道:「另一件事是關於費慕書的,跟你沒有關係。」 黑衣客倏然一笑,剛要說話,忽一凝神道:「真不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時候來。」 瘦老頭兒師徒倆身軀一閃,燈光忽地一暗,等燈光一暗復明之後,瘦老頭兒師徒倆已然不見了蹤影。 黑衣客笑了笑,坐了下去。 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隨著這陣步履聲,精舍裡走進了一男一女,精舍裡的燈光立時為之一黯,男的是那位二爺,女的是位清麗若仙的大姑娘。 她,年可二十上下,略嫌瘦了些,但瘦不露骨,玉骨冰肌一如天仙小謫。 她,一條烏油油的大辮子,一排整整齊齊的劉海兒,上身是件深藍色滾花邊兒,窄腰寬袖的小褂兒,下身是件深藍色,繡著一朵富貴花的八幅裙,裙腳下露著一雙繡花鞋的鞋尖兒,一個清奇秀絕,不帶人間一絲兒煙火氣。 「張家口」「馬蹄胡同」這種地方,竟然有這種姑娘。 黑衣客看得為之一呆,他當即站了起來。二爺三腳並兩步到了跟前,一哈腰賠笑說道:「對不起,姑娘梳妝耽誤了會兒工夫,您千萬包涵點兒。」 黑衣客道:「姑娘們梳妝由來費工夫,不要緊,請坐。」 二爺連聲稱謝,小心翼翼地招呼姑娘坐下,道:「這位爺是頭一回光顧,好好侍候著。」轉沖黑衣客一哈腰道:「您坐著。」他哈著腰退了出去。 黑衣客拿起茶壺給姑娘倒了一杯。 姑娘欠身謝了一聲,含笑道:「謝謝,應該讓我來侍候您。」聲音清脆幽美,煞是好聽。 黑衣客道:「別客氣,我不習慣讓人侍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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