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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黑衣客抬手一攔道:「謝謝!不用了,我跟駱掌櫃打聽件事兒,馬上就走。」

  駱掌櫃也沒堅持,垂下手去凝目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費朋友要打聽什麼事兒?」

  黑衣客道:「據我所知,駱掌櫃行裡有幾匹駱駝,經常在『遼東』、『熱河』這條路上跑。」

  駱掌櫃點頭說道:「不錯!莫非費朋友想湊一份兒,結隊……」

  「不!」黑衣客搖頭說道:「我不是個生意人,我只是想知道六七年前正二月裡,駱掌櫃的駱駝有沒有到『遼東』『葫蘆溝』去過?」

  駱掌櫃道:「什麼時候?六七年前正二月裡?」

  黑衣客道:「不錯。」

  駱掌櫃笑著搖了頭道:「費朋友!我們做生意的雖然破五開市,可是總得到正月十五才正常進貨出貨,哪會在正二月裡往外跑,那時候人手還齊不了呢?回家過年的總得到二月二以後才到齊。」

  黑衣客欠身站起,道:「是我冒失,打擾了,告辭。」抓起帽子來要走!

  駱掌櫃嗯了一聲,道:「費朋友!經常在這條路上跑的駱駝隊有好幾家,我大半都熟,不知道費朋友你打聽這個是……」

  黑衣客遲疑了一下道:「我有個親人在六七年前二月二那一天,從『葫蘆溝』跟著一隊到『葫蘆溝』賣東西的駱駝隊走了,一走六七年沒有音訊……」

  駱掌櫃「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費朋友要找你這位親戚……」

  ▼仗義懲兇

  黑衣客道:「是的!」

  駱掌櫃眉鋒微皺,沉吟說道:「讓我想想,經常在這條路上跑的駱駝隊,『承德』只有這麼三家,據我所知,另兩家他們也不會在正二月裡往外跑,不分時候往外跑,單趕過年前後這段工夫做生意的駱駝隊不是沒有,那是些跑單幫的半路上湊到了一塊兒,在一個地方做做生意,生意做完了,大夥兒也就散了,這種人『張家口』比較多……」

  黑衣客道:「駱掌櫃的意思是說『承德』也有?」

  駱掌櫃的點頭說道:「不錯!有,不過只那麼兩三個人……」

  只見門口奔進個小伙子來,進門略一張望,衝這邊跑了過來,跑得直喘,近前哈個腰道:「東家!何九爺的駱駝隊已經進城了,巴管事讓我來請您回行裡去!」

  駱掌櫃立即站了起來,道:「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那小伙子答應一聲,哈個腰轉身又跑了。

  駱掌櫃轉望黑衣客道:「費朋友!這位何九爺是『張家口』來的,在『張家口』人頭很熟,跟他打聽一下,說不定能打聽出個眉目來,費朋友願不願屈駕到我行裡坐坐?」

  顯然,這位駱掌櫃生就一副樂於助人的熱心腸。

  黑衣客為之暗暗感動,微一點頭道:「謝謝!只是太打擾了。」

  駱掌櫃的哈哈一笑道:「費朋友別客氣,四海之內皆兄弟,大夥兒一年到頭在江湖上闖,誰不該幫誰個忙?助人就等於自助,費朋友,咱們走吧!」

  他招呼過伙計來記上賬,邁步先往外行去!

  出了「十里香」,黑衣客過去解下了座騎。

  駱掌櫃目光一凝,喝道:「好馬!怕不是『大宛』名種!」

  黑衣客含笑說道:「誇獎!沒想到駱掌櫃還是位懂馬的行家!」

  「見笑!見笑!」駱掌櫃道:「當不起這行家二字,我『張家口』一帶的朋友多,費朋友知道,『張家口』的馬是出了名的,常跟他們在一塊兒聊,耳濡目染,多少懂點兒!其實,我經營的是皮貨,藥材大宗,經常在外頭跑,不管什麼,多少總得懂點兒!」

  黑衣客牽著座騎,兩個人並肩往前走。

  駱掌櫃側過頭來看了看黑衣客道:「費朋友在哪兒發財?」

  黑衣客道:「有勞動問,我是個江湖人!」

  駱掌櫃道:「怪不得,我第一眼就瞧出費朋友的器宇不同一般!」

  黑衣客道:「誇獎了,不過一身的野氣,一身的粗氣罷了。」

  駱掌櫃搖頭說道:「費朋友錯了,一般人總以為江湖道上的人粗野,我見過的江湖道上人物不少,我明白,那是豪氣,也是英雄本色,讓人心折的就是這個,別人想學還學不來呢!」

  黑衣客笑笑說道:「那大半是駱掌櫃的偏愛。」

  駱掌櫃正色說道:「說偏愛我不承認,好交江湖朋友倒是實情,費朋友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不就等於半個江湖人,跨出門就是江湖,哪一趟不跟江湖道上的人物打交道?」

  他說的也的確是實情實話,事實上幹他這一行的也等於就是刀裡槍裡來回闖的江湖人,哪一趟都得冒風險,一趟出了門,回不回得來都不敢說。

  黑衣客倏然一笑道:「我要是駱掌櫃,我會打心眼兒裡恨江湖人。」

  駱掌櫃失笑說道:「費朋友真會說笑,我不能不承認有時也會,不過那要看什麼樣的江湖人!」

  黑衣客道:「誰的臉上也沒寫字兒,事到臨頭可就來不及了,駱掌櫃以後再交江湖朋友,最好還是小心點兒。」

  駱掌櫃哈哈一笑,道:「就沖費朋友這句話,費朋友這個朋友,我是非交不可。」一頓,話鋒忽轉道:「還沒請教費朋友的大號?」

  黑衣客道:「不敢!費獨行!」

  駱掌櫃目光一凝,道:「看來費朋友在江湖上一直是獨來獨往?」

  黑衣客費獨行笑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抵「裕記商行」,店面不怎麼大,只有一個櫃臺,一張茶几,幾把椅子。

  門口停了一隊駱駝,算算有十幾二十匹,駱駝身上馱滿了東西,都用一個一個的革囊裝著,有幾個漢子靠在牆根下曬太陽,個頭兒都很壯,滿身的江湖氣。

  那小伙子正門口等著,駱掌櫃一到便問:「怎麼,何九爺已經到了?」

  小伙子忙垂手回道:「是的,巴管事正在裡頭招呼著呢。」

  駱掌櫃當即命小伙子接過費獨行的座騎,他帶著費獨行往後行去!

  「裕記商行」的店面不大,裡頭院子可大得驚人,三面是一整好幾間的庫房,後頭還有個院子,想必那是住家用的,如今院子裡排滿了一條條的長板凳,坐滿了人,地上放的有酒菜、有茶水。十幾二十個粗獷的壯漢吃著喝著,袒胸的袒胸,擄袖的擄袖!

  駱掌櫃的一到,大夥兒紛紛離座打招呼。

  駱掌櫃的一抱拳,含笑說道:「諸位一路辛苦,請隨便吃喝,我不陪諸位了。」

  他帶著費獨行進了東邊一間客廳,客廳不怎麼大,可相當雅緻,裡頭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個穿長袍的五十多歲乾癟瘦老頭兒,一個是穿褲褂兒,利落打扮,腰紮寬帶,下綁褲腿的瘦老頭兒,後者雖然也瘦,可不像前者那麼乾,也遠比前者精神,滿臉的風霜,滿臉的歷練,手裡拿著一根銅鍋兒黑桿兒的旱煙袋!

  兩個人正聊著,一見駱掌櫃的進來,立即雙雙站了起來,費獨行一見穿長袍的乾癟瘦老頭兒,突然一怔,但旋即就恢復了正常。

  駱掌櫃進門立即伸手,一把抓住了穿褲褂兒的瘦老頭兒,帶著笑道:「老九!你可真會整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節骨眼兒來!害得我肚子裡的酒蟲直抱怨!」

  何九爺笑道:「我肚子裡的酒蟲抱怨得更厲害,巴老哥偏給我來壺濃茶,我正想找你問罪呢!」

  「得!」駱掌櫃大笑說道:「我這叫打人不成,反挨了一釘耙,怎麼樣,路上還平靜吧?」

  何九爺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道:「待會兒再說,這位是……」

  顯然他是當著外人,有話不便說。

  駱掌櫃一點就透,「哦」地一聲道:「我來介紹介紹……」

  側轉身一指費獨行道:「這位是『遼東』來的費獨行費朋友……」

  回手一指何九爺道:「費朋友!這位就是我剛才說的何九爺,不但在『張家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從『張家口』到『遼東』這條路上,他最熟了,沒有一個駝隊不爭著請他帶路押隊的。」

  費獨行一抱拳道:「何九爺!」

  何九爺忙答了一禮,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敢!何九如!」

  駱掌櫃又一指穿長袍的乾癟瘦老頭兒道:「這位是我行裡的管事,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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