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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西門飄點著頭又「嗯」了兩聲。

  掌櫃的一揚拇指道:「您老好福氣,像這樣標緻的姑娘,我們這兒還沒見過。」

  西門飄一聽這話高興了。

  正巧這時候伙計來算賬,西門飄不但沒還價,居然一錠銀子丟了下去。

  西門飄本不是個小氣人,凡事只要為小青他更大方,有誰要誇了小青,他把心掏出來都行。

  這位掌櫃的說的固然是千真萬確的實話,可也相當會做生意!

  西門飄跟小青在大街上一路走,無論到那兒都招惹了不少目光,固然小青美得迷人,穿的又是身新衣裳,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新衣裳襯托得她更美,她的美也把那件新衣裳帶了起來,難免會招人目光,可是西門飄跟小青走在一起,太不相稱也是原因之一。

  西門飄似乎不覺得,大搖大擺的好不得意。

  小青心裏有點明白,她暗暗代西門飄不平,也暗暗代西門飄難受,但她卻挨得西門飄更近,因為她知道西門飄有一顆善良的心,更知道西門飄對她是多麼好。

  爺兒倆談笑間進了一家酒樓,西門飄大搖大擺地直上二樓,伙計不敢怠慢,哈腰賠笑直往裏讓,西門飄卻看中了一副靠窗的座頭,走過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坐下他便衝伙計擺手說道:「不要問我們吃什麼,揀你們拿手的往上端就是。」

  伙計答應一聲哈腰退去。

  小青皺眉卻著道:「乾爹,兩個人能吃多少,點兩個菜就夠了。」

  西門飄一擺手道:「你不用管,乾爹出了名的能吃,有乾爹在別愁吃不了,多少日子沒好好吃喝了,好不容易碰上這麼一個好地方,要不好好吃上一頓解解饞,怎麼對得起這張嘴跟這座五臟廟?」

  小青道:「您輕點兒好不?都讓人家聽見了!」

  「怕什麼?」西門飄一睜眼道:「我花的是自己的銀子,又不是別人的,我愛怎麼吃就怎麼吃,就是把盤子碗都吃下去,誰又管得著?」

  小青無可奈何地笑了。

  小青那裏剛皺眉而笑。

  西門飄目光忽然往樓外一凝,急道:「丫頭,快看,那不是……」

  小青忙轉頭望向窗外街心,她神情猛地一喜,霍地站了起來,急道:「是他,乾爹,是他!」

  十丈飛紅跟葛天香正從街心過來,兩個人不住地談笑著,十丈飛紅還指指點點的。

  西門飄道:「我叫他!」

  說著他揚手就要叫。

  小青忽然按住了他的手道:「慢著,乾爹,他身邊那個女的是誰?」

  西門飄有心逗逗小青,一咧嘴道:「八成兒這小子有了新人忘了舊人了。」

  小青的臉色馬上就變了,道:「可不是麼,瞧他多高興,兩個人多親熱。」

  「是啊,」西門飄可沒看見小青的臉色,道:「他就不知道我這個乾女兒為了找他,都快把腿跑斷了。」

  小青突然轉身飛掠,從樓後撲去。

  西門飄一怔,這才明白闖了禍了,站起來就要追,可巧這時候伙計端著酒菜過來,西門飄一下碰個正著,「嘩喇」一聲,酒菜全翻在了伙計身上,那伙計「哎喲」一聲倒了下去,就這麼一耽擱,小青已從樓後掠了出去。

  西門飄急了,那還顧得伙計,提著刀縱身追了過去。

  他出了酒樓,小青已沒了影兒,他好不著急,三不管地往前便追。

  他以為小青沒他的腳程快,轉眼工夫就能追上小青,那知追出了兩三條街卻仍不見小青的蹤影。

  他真急了,一跺腳竄上了附近一處老高的屋背,四下裏一看,他看見了,小青已出了鎮,在往西狂奔。

  他心裏鬆了些,猛提一口氣行空天馬般追了過去。

  小青的腳程當然不如西門飄,更何況西門飄是使盡身法的一陣急追,在離小鎮裏許外的地方他追上了小青,劈手一把抓住了小青。

  小青猛地一掙,叫道:「您別管我,讓我走!」

  西門飄道:「怎麼,丫頭,乾爹又沒有得罪你,你連乾爹也不要了。」

  小青一聽這話不再掙了,霍地回過身來撲進西門飄懷裏痛哭失聲。

  西門飄忙了手腳,活了這麼大年紀,他還沒碰見過這種事,一時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道:「丫頭,丫頭,別哭,別哭,你聽我說,是乾爹我逗著你玩兒的,誰知道是不是這回事……」

  「怎麼不是?」小青霍地後退一步,滿臉淚痕地哭著說道:「您沒看他有多高興,他跟那個女的有多親熱,不是這回事還能是那回事,那女人妖裏妖氣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他現在有了新人了,他好高興,他可知道我為他……」

  一跺腳道:「我好冤啊,讓我死了算了。」

  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西門飄上前一步手撫上了她的香肩,道:「丫頭,你能不能住住聲,聽乾爹說兩句!」

  小青猛然抬起頭來道:「您要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已經變了心了……」

  「小青,」西門飄整了整臉色道:「你聽我說,他曾經為了卓慕秋這個交往沒多少日子的朋友,能以身子去試我那兒子的魔刀是不是?」

  小青睜著淚眼道:「是啊,只是這跟眼前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何只有關係,」西門飄道:「關係大得很呢,姑娘,他對朋友都那麼講義氣,怎麼會是個無情無義的人?你說是不是?」

  小青道:「乾爹,您還要幫他說話……」

  西門飄搖搖頭,緩緩說道:「我這是以事論事,作持平之論,作最客觀的分析,也是乾爹被困前古迷城近二十年裏悟出的做人道理,任何一件事,衝動不得,必須要能冷靜,能冷靜才能作客觀的分析,要不然會做錯很多事,冤枉很多人,乾爹以前就做錯過很多事,冤殺過很多人,後悔都來不及!」

  小青道:「那咱們剛才看見的……」

  「不錯,咱們看見他有女同行,可是丫頭,你知道那女的是他什麼人,跟他是什麼關係,你全不知道,只是憑自己一時衝動所做的推測,只是聽我逗你玩兒的隨口瞎說了那麼兩句,事實上你只是站在遠處看,並沒有走進去探個究竟,是不是?乾爹給你舉個例子,有個人生性謹慎,有人指著遠處一隻羊問他那隻羊是什麼顏色,那隻羊是白色的,可是他卻說,看這半邊是白的,這固然過了些,可是這個人夠謹慎,他一生絕不會做錯事……」

  小青道:「那您說我該怎麼辦?找他問個明白去。」

  「對,」西門飄一點頭道:「應該這樣,乾爹陪你去,要是他真變了心,用不著你說話,自有乾爹給你出氣,我把他們兩個都劈了,行不?」

  小青點了點頭。

  西門飄道:「那咱們現在就走!」

  他轉身要走,小青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說道:「乾爹,等等。」

  西門飄回過身道:「怎麼了,丫頭,還等什麼?」

  小青遲疑了一下道:「要怪只能怪那個女人,我就看她不順眼,妖裏妖氣的準不是好東西,他真要變了心也是她迷的……」

  西門飄怔了一怔道:「我懂了,要劈劈她,別劈十丈飛紅那小子對不對?」

  小青一點頭道:「嗯,我就是這意思。」

  西門飄強忍笑意,看了看她,沒說話。

  小青嬌靨突然一紅嗔道:「您笑什麼?」

  西門飄道:「我笑了麼,丫頭,我想笑,還沒敢笑呢。」

  小青嬌靨猛然又是一紅,紅雲都泛了耳根。

  就在小青嬌羞欲滴的當兒,忽然一陣斷斷續續的哭聲隨風飄送了過來。

  西門飄微微一怔,輕「咦」一聲道:「誰在哭啊,好悲痛的哭聲。」

  小青也聽見了,凝神聽了聽,轉眼望向遠處那一脈青山的山腳下道:「好像是從山腳下傳過來的。」

  西門飄也聽出了,點點頭道:「嗯,不錯,是從那邊山腳下傳過來的,許是誰家……」

  忽又聽一陣鑼聲傳了過來,鑼聲敲得相當急。

  西門飄雙眉一豎道:「不對,不像是誰家死了人,恐怕那邊出了什麼事,像是鬧強盜,或者是失了火……」

  小青忙道:「咱們看看去。」

  西門飄道:「丫頭,咱們的事兒……」

  小青道:「去看看再折回來也來得及,萬一要是鬧了強盜,失了火什麼的,咱們也可以幫幫忙,救救人。」

  西門飄一點頭道:「丫頭,只衝著你這顆善心,蒼天也不會對你太薄的,咱們走。」

  拉著小青騰身撲了過去,去勢如飛。

  飛馳中,小青望著山腳下那一帶道:「乾爹,不像是失火……」

  西門飄道:「不錯,失火該有上竄的火苗,至少也該有煙。」

  小青道:「那就是鬧了強盜殺了人,咦,怎麼也聽不見鑼聲了?」

  可不,那急促的鑼聲就剛才那麼一陣,現在一聲也聽不見了。

  鑼聲都聽不見了,不過那哭聲還有,越來越清晰。

  山腳離剛才兩個人站立處不過半里許,兩個人一陣急趕,沒多大工夫已然清楚地看見山腳下有個小村落,十幾戶人家,稀稀落落地散佈在山腳一帶,有山有水,滿眼青翠,倒是個挺清幽的地方,不要說住了,看著都讓人舒服。

  兩人馳抵山腳下再看,家家戶戶都關著門,一個人影也看不見,空蕩蕩的,而且也靜得很,除了那讓人聽來心酸的悲痛哭聲外,什麼也聽不見。

  西門飄道:「這是怎麼回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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