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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葛天香沒說話,一雙美目緊緊地盯在卓慕秋臉上,半晌過後,她忽一搖頭道:「二少真讓我佩服。」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聽得卓慕秋微愕說道:「姑娘這話……」

  葛天香道:「我不敢說我長得多麼好,可是我敢說在咱們這種情形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情不自禁,而二少居然能無動於衷。」

  卓慕秋淡然一笑道:「我也是個男人,在這種情形下要說我能無動於衷,那是欺人之談,只不過我的定力比別人好一點而已!」

  葛天香道:「這麼說二少還是動心了。」

  卓慕秋道:「事實如此,我不能不承認。」

  葛天香深深一眼道:「二少真夠直。」

  卓慕秋笑笑說道:「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是上人,只要我能不逾禮也就行了!」

  葛天香道:「二少把這個禮字看得很重,是麼?」

  「那當然,」卓慕秋道:「要不重這個『禮』字,天下就亂了,但並不全然,世上規範人心的除了這個『禮』字外,該還有別的東西。」

  葛天香道:「道義?」

  卓慕秋道:「也是一樁。」

  葛天香道:「要是兩廂情願呢?」

  卓慕秋看了她一眼道:「那另當別論,不過對姑娘不合適。」

  葛天香道:「因為我是西門厲的女人?」

  卓慕秋道:「可以這麼說。」

  葛天香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要是從現在起,我不再是西門厲的女人呢?」

  卓慕秋淡然一笑道:「姑娘,卓慕秋的心已經死了,只有一個人知道。」

  葛天香道:「要是我不計較,我很知足呢?」

  卓慕秋道:「那姑娘是糟塌自己!」

  葛天香道:「二少,我現在不求什麼,也不敢,我有耐心等!」

  卓慕秋道:「西門厲呢?姑娘打算把他置於何處?」

  葛天香道:「也許我中的邪,著的魔已經被二少所蘊含的正給消除了。」

  卓慕秋倏然一笑道:「姑娘把卓慕秋看得太高了!」

  他站起來往門邊行。

  葛天香忙道:「二少要幹什麼?」

  卓慕秋轉過臉來笑道:「我餓了,只怕姑娘也早餓了!」

  葛天香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可不,經二少這麼一說,我馬上就覺得饑腸轆轆了,現在要有整隻牛我也能把它吃個乾淨。」

  卓慕秋笑笑說道:「這兒恐怕找不到牛,只有找隻野兔什麼的塞塞牙縫。」

  他拉開門要往外走。

  葛天香忙道:「二少,等等,我怕。」

  卓慕秋含笑說道:「姑娘不用怕,我不會遠離的,萬一有點什麼動靜,我馬上會趕回來,當世之中還挑不出幾個比我快的。」

  他邁步走了出去。

  葛天香馬上掀起了一顆心,卓慕秋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覺不出什麼,卓慕秋一旦離開了她,她馬上就覺得恐懼、害怕,而且這種感覺非常的強烈。

  孀居多年,她也沒覺出什麼,可是她現在清晰地覺出一個女人是沒辦法離開男人的,尤其是卓慕秋這種男人。

  她往裏挪了挪身,把一雙腿縮在了床上,她怕床下會伸出一雙手把拋拉下去,兩眼直直地望著門外,只盼卓慕秋能趕快出現在她視線裏。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以前她從沒有怕過,現在卻怕得厲害,以前從未有空虛的感覺,現在她卻覺得像置身在一個沒有人的世界裏。

  突然,卓慕秋出現在了門口,一手提著一隻野兔,一手提著一隻山雞。

  她突然湧起了一股需要護衛的強烈衝動,忘了腿痠,忘了腳痛,跳下床撲了過去。

  卓慕秋一怔道:「姑娘,你……」

  葛天香帶著一陣香風撲進了他懷裏,摟得他緊緊地,顫聲說道:「二少,我好怕,我好怕,別再離開我,千萬別再離開我……」

  她先是把臉貼在卓慕秋懷裏,繼而抬起了頭,仰起了臉,一雙美目中淚光慘然、泫然欲泣。

  卓慕秋沒說話,他的目光跟葛天香的目光接觸在了一起,葛天香的一雙美目中射出了異采。

  卓慕秋丟下了野兔和山雞,一雙手輕輕地摟住了葛天香,葛天香的身軀泛起了輕顫,她夢囈也似地把剛才的感受告訴了卓慕秋,最後說道:「二少,我不是朝秦暮楚的女人,只是我現在清醒了,真的清醒了,我分得出善惡了,我分得出什麼是情,什麼是孽了,從現在起讓我離開西門厲,永遠跟著你,好麼?」

  卓慕秋輕輕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姑娘,不瞞你說,我的情愛已經給了一個人,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葛天香道:「我知道,我不計較,我也不配計較,只能永遠跟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卓慕秋天生一副俠骨柔腸,對這,他何忍拒絕?同時壓在他心底的一團火也壓得太久了,此時此地他再也壓不住了,他是人,畢竟不是超人。

  他沒說話,可是他緊了一雙手。

  葛天香低下了頭,把臉緊貼在卓慕秋胸前,淚無聲流下。

  她曾跟西門厲廝守過一段日子,那段日子不愁吃,不愁穿,腿不痠腳也不痛,在當時,她認為是最美好的。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那段日子遠不如這一刻來得美好,雖然現在只是一刻,她卻覺得這一刻所感受的要比那一段日子多得多!過了一會兒,還是卓慕秋先開口說了話:「信不信,你腳底下那個泡已經破了。」

  經卓慕秋這麼一提,葛天香果然覺得鞋裏濕濕的,她連忙抬起了頭,兩排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道:「真的,怎麼辦?」

  卓慕秋把她抱起走進來放在了床上,道:「把鞋襪脫下來,有一夜工夫差不多也就乾了。」

  葛天香很聽話,也懷得很,經過這麼一刻之後,她好像也不那麼避諱了,當即脫下鞋襪自己一看,水泡沒了,真破了,她道:「二少,到了明天真能好麼?」

  卓慕秋道:「不好也差不多了,只要乾了就不礙事了,只記住別碰它。」

  他轉身過去拾起那隻野兔和山雞,身邊有劍好辦事,就在床前剝去皮毛,又劈了一根木頭升著火烤了起來。

  烤不到一會兒香味兒就出來了,葛天香道:「好香,簡直令人垂涎。」

  卓慕秋笑笑說道:「饑不擇食,餓的時候什麼都是好的,要在以前,只怕你絕不會吃這種東西。」

  葛天香道:「倒不是不會吃,是不敢吃,君子遠庖廚,像這樣血淋淋的宰殺,嚇都嚇壞了,還敢吃;」

  又過了一會兒,兩樣都烤好了,卓慕秋撕下兩隻兔腿,一人一隻吃了起來,葛天香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幾口之後,她忽然笑道:「這兩天罪是夠我受的,可卻是我一生之中最值得回憶的,將來等老掉牙之後,想想這段日子,那是最甜蜜也不過的了。」

  兩個人就這麼吃著聊著,一會兒工夫一隻野兔跟一隻山雞只剩了一堆骨頭。

  找了塊破布,兩個人擦了擦手,卓慕秋道:「飽了麼?」

  葛天香美目一瞟,嬌媚橫生,道:「還能不飽,一隻兔子等於全讓我一個人吃了,我現在有點懷疑剛才我是怎麼吃下去的,這要在平時非嚇壞人不可,這麼能吃的女人誰敢要啊,那養得起呀。」

  卓慕秋也笑了。

  半截蠟燭點不了多久,到了該滅的時候它滅了。

  卓慕秋沒讓地上的火滅,一方面為了有個亮光,另一方面也好取個暖。

  他管添火,讓葛天香睡,葛天香不肯睡,硬要陪著他,可是過沒多大工夫,她卻靠在牆上睡著了,也難怪,畢竟她太累了,她沒有跑慣,那撐得住?卓慕秋又把自己的長衫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之後,他就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著睡夢中的葛天香。

  他不知道他怎麼會默許葛天香永遠跟他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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