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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呼延明抬眼說道:「只憑這個扳指,城主就認為那人是卓不凡?」

  西門飄道:「那匹夫的『神龍身法』,當年冠絕宇內,要不是他,我不曾追了近百里仍把人追丟了,有此一樁再加上這個扳指,我可以斷定是他。」

  呼延明大惑不解地道:「可是誰都知道卓不凡已經故世……」

  「那是假的,連我都險些信以為真,不是他串通了他的兒子以詐死矇騙世人耳目,便是連他的兒子也被蒙在了鼓裏,哼,哼,我的兒子就在他那『劍莊』裏,杯弓蛇影,危機四伏,他隨時隨地有殺身之險,在這種情形下他只有以詐死來逃避我兒子那復仇之手,要不是眼看我就要把他的孽種劈在刀下,他還不露頭呢,我看他能躲到那裏去,我先劈了他再回去找他那孽種。」

  天雖然還沒有大亮,但遠近的一草一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這時候,左邊不遠一處山腰裏突然傳來「嘩喇」一響。

  西門飄鬚髮一張,大叫一聲:「好匹夫。」

  揮著大刀撲了過去。

  呼延明怔了一怔,忙跟了過去。

  進山細看,好大好深的一處山窪,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夾雜著一株參天的古木。

  在這種地方找個人不容易,況且這種地方定然是狐兔一類的野獸出沒無常,適才那一聲並不見得就是人。

  剛才那「嘩喇」一聲確是從這個山窪裏傳出的是不錯,可是只剛才那麼一聲,如今卻寂靜異常,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呼延明皺了皺眉道:「城主,我看……」

  他這個「看」字甫出口,正前方不遠處那半人高的野草中又傳來「嘩喇」一響,這一聲比剛才那一聲要輕微得多,若有若無的,沒有敏銳的聽覺絕聽不出來。

  不幸的是西門飄跟呼延明都是一流身手,都有敏銳的聽覺,尤其是西門飄。

  西門飄目中綠芒疾閃,冷哼一聲撲了過去。

  就在他騰身疾撲的同時,連呼延明都清楚地看到,正前方那片半人高的野草叢中冒起了一條瘦削的灰色人影,一掠好幾丈,隨即又一頭扎進了野草叢中。

  事實已經證明,始才弄出兩次聲響的是個人,不是狐兔一類的走獸。

  西門飄激動得鬚髮暴張,眉宇間殺機懍人,厲嘯著揮刀追了過去。

  他兩個一口氣追進了近五十丈,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大池塘呈現在眼前,水色清碧,游魚可數。

  池塘後臨一塊長滿了青苔、奇陡如削的峭壁,一道細小的山泉從峭壁上掛下瀉入池塘之中,激起了漣漪跟水花,景色優美,但是太靜了。

  探幽攬勝的人都愛靜,西門飄跟呼延明不是來探幽攬勝的,對他兩個來說,靜並不是一件好事。

  四下看看,不見適才那灰衣人的蹤影。

  難不成兩個人追過了頭,那灰衣人仍躲在野草叢中。

  西門飄怒揮一刀,就要轉身。

  突然,池塘裏傳來一聲輕響,一陣砂石從峭壁上落下來掉進了池塘裏,激起了無數個漣漪。

  西門飄猛然抬眼,池塘兩邊長著幾棵大樹,枝葉橫伸兩相連接,跟個傘似的遮在池塘上空。

  這片枝葉截斷了人的視線,使人無法再往高處看。

  可是任何人都能想到,要上峭壁頂去,這幾棵樹跟那密遮在池塘上的濃密枝葉是捷徑。

  西門飄沒有遲疑,他看準了最近的一棵樹騰身竄了上去。

  果然,他跟呼延明由這棵大樹跟那片濃密的枝葉,輕易地登上了峭壁。

  雖然那片濃密的枝葉峭壁的頂端還有兩三丈高矮一段距離,但任何一個練武的人都可以從這片濃密的枝葉上一躍而上。

  峭壁頂端是片砂石地,人落腳邊上一定會碰下一些砂石,就是西門飄跟呼延明也不例外。

  登上峭壁頂上看,一片砂石地臨著半邊山,山壁上有幾個黑黝黝,深不知有幾許的洞穴,山壁的兩邊都臨著斷崖,無路可走。

  這情形夠明顯的。

  西門飄冷哼一聲道:「這些穴洞不知道有沒有相連,我進去搜,你在外頭守著,只一見那匹夫出來,馬上出聲招呼我,聽清楚了麼?」

  呼延明微一欠身道:「屬下聽清楚了。」

  隨即探手腰間拔出了他那把雪亮的利斧。

  西門飄轉望山壁,暗暗冷笑:「看你這匹夫還往那裏逃。」

  他邁步逼了過去。

  刀抱在胸前,他身上跟刀身上都透射出懍人的殺氣。

  他剛邁出去一步。

  驀地,一個低沉話聲從正前方一個洞口中透傳而出:「西門飄,你站住。」

  西門飄鬚髮一張,目閃厲芒,沒答理,依然邁步逼了過去。

  那話聲接著又道:「西門飄,我有意償還當年舊債,想跟你談談條件,你要是不停步,我可要改變心意,從山那邊的出口走了!」

  西門飄冷笑一聲道:「無恥匹夫,到現在你還耍奸滑,山那邊要有出口,你豈會留在洞裏等我?」

  那話聲道:「西門飄,你錯了,當年你我刀劍並稱,難分軒輊,這二十年來,固然你矢志報仇,在那前古迷城之中苦練刀法,可是我為了防你復出也用功甚勤,我的一身修為也勝過往日一籌,如今你我仍是難分高下,我並不怕你,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這話聲甫落,正前方那洞口之中忽然沖出一股勁風,直向西門飄撞去。

  西門飄是個大行家,焉能看不出這股風的強弱?心頭一懍忙移步橫跨躲了開去,那股勁風擦身而過,帶起一片砂石沖下崖去。

  只聽那洞中人道:「西門飄,如何?」

  西門飄一時沒敢再往前走,事實證明洞中人一身修為確比昔年更勝一籌,跟他日下一身功力也的確難分高下。

  他一雙綠睛轉了轉道:「你既然不怕我,為什麼打出你那扳指之後扭頭就跑?」

  洞中人輕輕一嘆道:「那是因為我不願見我的兒子,昔年的一切已經被你當場拆穿,我還有什麼臉見他,倒不如讓他認為我已經不在人世。」

  西門飄道:「你也知道羞恥麼?」

  洞中人道:「羞恥之心人皆有之,當年一念之誤鑄下大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西門飄道:「後悔兩字救不了你!」

  洞中人道:「我並沒有打算自救,否則我也不會留在這兒等你了。」

  西門飄冷笑一聲道:「別人不知,我深知你的為人,你休要在我面前耍奸猾,既然你一身修為猶勝當年一籌,你又為什麼還死躲我的兒子?」

  洞中人嘆道:「西門飄,我連你都不怕,又怎會怕你的兒子,雖然他不是我的親身骨肉,但我跟他的生身母總有幾年夫妻情,而且他也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對他,我多少也有些父子情。

  「我不忍再傷他母子,可是,我也沒辦法阻止他母子那日漸伸向我復仇之手,不得已,我只好出此下策,原以為我一死便可恩怨俱消,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他也不放過我,就在這時候你從前古迷城脫困來到了中原,要在我的親骨肉身上索還我欠你的債,我要是真死了便罷,我既然還在人世,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兒子來替我償還這筆見不得人的骯髒債,所以我把你引來這人跡罕至的地方跟你談談。」

  西門飄道:「你要跟我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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