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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小青走過來擺上了酒菜,酒壺是銀的,酒杯是玉的,筷子是象牙的,玉姬這兒的應用雜物相當講究。

  小青斟上了三杯酒,玉姬水蔥般兩根玉指提起了面前酒杯,那勾魂蕩魄的水靈眸子一轉,含笑說道:「深夜客來,竹樓生輝,我敬二位這頭一杯。」

  卓慕秋有點遲疑。

  十丈飛紅卻笑道:「二少!玉姬姑娘這兒的酒,可不是容易喝著的,別人求還求不到呢,我沾光不少乾這頭一杯了。」

  他抓起酒杯,一仰而乾。

  他喝得點滴不剩,卓慕秋又怎好不喝,他只有含笑舉杯,也來個盡飲。

  一杯飲畢,十丈飛紅一雙目光轉到那張紗帳仍垂的牙床上,笑問道:「想必二少吵了玉姬姑娘的覺了?」

  玉姬瞟了卓慕秋一眼,嬌媚一笑道:「卓二少是我的鬢眉知己老朋友,以前常到我這兒來坐坐,最近大概是忙了些,再不就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很久沒來了。我可真是盼還怕盼不著呢,那怕吵了什麼覺?」

  十丈飛紅哈哈笑道:「二少的福氣真是令人羨煞妒煞。」

  卓慕秋一時摸不透十丈飛紅突然趕來的用意何在,想問又不便問,只有笑笑說道:「金兄見笑了。玉姬姑娘交遊甚闊,鬢眉知己遍天下,那在乎卓慕秋。」

  玉姬「哎喲」一聲道:「二少!你可別沒良心哪。我認識的人雖然不少,可是我的心裏卻只有二少你一個呀!」

  十丈飛紅大笑說道:「二少!聽見了麼?這種事兒可冤枉人不得,玉姬姑娘情有獨鍾,心有所屬,二少你怎麼忍心?」

  玉姬幽怨地瞟了卓慕秋一眼,道:「說得就是嘛,二少一顆心頂硬了。」

  十丈飛紅笑道:「玉姬姑娘卻又冤枉二少了。二少剛才那句話裏,多多少少帶了點兒醋意,他怕的是玉姬姑娘你因為他不常來而對他情淡心轉,其實這也難怪,普天之下仰慕玉姬姑娘絕代風華天香國色的人,多得不可勝數。」

  玉姬看了他一眼截口說道:「金大俠這是捧我了。別說沒有這種事,就是有,我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任他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飲。」

  十丈飛紅拊掌笑道:「好一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伊人情重,堪愛堪憐,二少還有什麼話說?」

  玉姬揚了揚眉,嬌靨上掠過一片幽怨神色,輕說道:「我蒲柳之姿,承卓二少看得起,我萬分感激。只要卓二少別有了新人忘了舊人,我就知足了。」

  十丈飛紅兩眼一睜,道:「聽見了麼?二少,玉姬姑娘這兒的酒已經是相當香醇的了,玉姬姑娘的情意卻比這酒還要濃,連我這局外人都為之感動不已。二少要是有一天薄情負心忘了玉姬姑娘,別怪小弟我頭一個不依,又要跟二少大打出手了。」

  卓慕秋笑了笑,沒說話。他明白,三個人有一對半在演戲,他能說什麼?

  十丈飛紅忽然抓起面前酒杯,一仰而乾,道:「好了,久別相思難耐,兩位相聚不易,我不敢夾在中間大煞風景,這就告辭。」

  卓慕秋為之一怔,不由看了他一眼。

  玉姬忙叫道:「金大俠……」

  十丈飛紅臉色一怔,道:「玉姬姑娘!我還有話說。」

  玉姬訝然看了十丈飛紅一眼,道:「金大俠請說,我洗耳恭聽。」

  十丈飛紅道:「好說。我與其說還有話說,不如說有件事要請玉姬姑娘幫個忙。」

  玉姬微微怔了一怔道:「金大俠有什麼要我效勞的,請吩咐就是,只要我做得到,我無不全力以赴。」

  十丈飛紅道:「我先謝謝了。這件事對玉姬姑娘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只看玉姬姑娘肯不肯了。」

  玉姬道:「金大俠,我剛說過,只要我做得到,無不全力以赴。」

  十丈飛紅道:「我有個至交好友,年前身罹奇疾,四肢癱瘓,不能行動,群醫束手,藥石罔效,臥身病榻,吃喝均需由人伺候,痛苦異常。」

  卓慕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玉姬卻忍不住插口問道:「這是什麼病,這般厲害?」

  十丈飛紅搖搖頭道:「以前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我足跡遍天下,遍訪世上名山大澤之餘,最近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久隱於山林中的良醫,經過他一番診斷之後,才知道我那位朋友是中了一種奇毒;他既然看得出病因,自然便能下藥,如今藥是有了,只是藥引難求。」

  玉姬「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金大俠敢是要在我這兒求藥引?」

  十丈飛紅一點頭,道:「正是,玉姬姑娘!」

  玉姬表現得相當慷慨大方,當即說道:「金大俠要什麼只管說,只要我這兒有的,金大俠儘管拿去就是。」

  十丈飛紅道:「玉姬姑娘生就一副熱心腸,令人好生感激。據那位大夫說,需要用陰人身上的兩樣東西做為藥引。」

  玉姬笑了,她的笑永遠是那麼嬌媚動人:「難怪金大俠要找我。需要女人身上的那兩樣東西做為藥引,金大俠只管說就是。」

  十丈飛紅道:「我想向玉姬姑娘求十根秀髮,十片指甲。」

  玉姬笑道:「我還當是什麼呢,別的不能給,頭髮跟指甲還不能給麼?」

  十丈飛紅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有的人……」

  玉姬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種事別人不願意,我還求之不得呢。小青!你拔下十根頭髮,剪下十片指甲包好。」

  十丈飛紅道:「玉姬姑娘!這位姑娘年紀太小不行。據那位大夫說,必得,必得玉姬姑娘!有句話我不便出口。」

  玉姬道:「都是自己人,金大俠有什麼話難以啟齒的,只管說就是。」

  十丈飛紅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原諒。那位大夫說,必得在婦人身上求取這兩樣東西。」

  玉姬怔了一怔,道:「原來金大俠怎會知道我已經不是……」

  十丈飛紅看了卓慕秋一眼,道:「這個……」

  窘迫地笑了笑,住口不言,沒再說下去。

  卓慕秋被他看得臉上猛然一熱。

  玉姬笑了,笑得嬌媚,也略帶點兒羞澀,飛快地瞟了卓慕秋一眼,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好吧,小青,拿剪刀來。」

  她居然答應了,而且這麼容易,這使得十丈飛紅微微一怔,也不禁暗暗懷疑小青告訴他的是否屬實。

  小青臉上也浮現一絲兒錯愕神色,可是她旋即轉身走向床後,轉眼工夫之後,她拿出一把利剪遞向玉姬。

  玉姬接過利剪,當即拉散一綹秀髮,數了一把,一刀剪下,把十根頭髮往桌上一放;她就要去剪指甲,忽然,她臉色一變,抬眼凝望十丈飛紅,笑問道:「金大俠!是那位名醫讓你求婦人的頭髮跟指甲做藥引的?」

  十丈飛紅一看她的臉色,再一聽這問話,心裏就明白了幾分,小青說的是真不假,這位蛇蠍美人剛想起指甲不能剪,他這裏開口便要答話。

  小青那裏突然說了話。

  「是我,姑娘!」

  玉姬轉望小青,嫣然一笑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醫術,也沒想到你還有濟世救人的好心腸。」

  小青揚了揚眉道:「我早就有濟世救人的心腸,只可惜沒碰見一個想治他自己的病的。」

  玉姬道:「現在總算讓你碰見了一個。小丫頭!你要再忍些時日,我會分你點好處的。」

  小青臉一紅,道:「我跟你不一樣。」

  她這句話沒說完,玉姬突然衝她揚了手。

  玉姬的動作相當快,可是她沒能快過十丈飛紅,十丈飛紅隔著小方桌傾身探掌,他那隻手已落在玉姬的皓腕上。

  玉姬一驚色變,道:「金大俠!你這是幹什麼?」

  十丈飛紅沒說話,冷冷地望著她,五指微一用力,玉姬那隻手裏一連掉下了四五根銀光閃亮的東西,那是些比繡花針還要細小的鋼針。

  四五根鋼針都掉在一盤鹵肉裏,小青揚了揚眉道:「這盤鹵肉現在能毒死上百個壯漢。」

  十丈飛紅道:「那麼我現在就讓她先嚐一塊。」

  另一隻手抓起面前那隻象牙筷子挾起了一塊鹵肉,抬腕直向玉姬那誘人的香唇邊遞去。

  玉姬臉色大變,連忙偏頭。

  十丈飛紅手裏那雙象牙筷子卻跟著遞了過去。

  玉姬拼命地轉頭別臉躲避。

  十丈飛紅卻把那塊鹵肉直往她唇邊遞。

  玉姬一隻皓腕挾在十丈飛紅手裏,她躲的地方是有限的,當十丈飛紅掌中一雙夾著有毒鹵肉的象牙筷子逼得她沒地方可躲時,她顫聲叫了出來:「二少……」

  十丈飛紅冰冷說道:「卓二少是你要殺的人,要不是我及時出現,要不是小青姑娘天生一副菩薩心腸,卓二少今天非死在你這張勾人魂、懾人魄的牙床上不可。」

  玉姬嘶聲叫道:「小青她胡說。」

  十丈飛紅道:「你讓她在酒裏下媚藥,這是我親眼看見的。你那指甲裏藏有劇毒,只抓破人一點皮,被抓的人便活不過半個時辰。在殺人之前還要銷魂一番,你這種女人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來,你比蛇蠍還毒三分。」

  玉姬道:「我這雙手指甲裏本就藏有劇毒,我是用來對付那些想強佔我的人的。」

  十丈飛紅道:「誰?西門厲麼?」

  玉姬嬌軀一抖,道:「西門厲?我見也沒有見過他。」

  十丈飛紅道:「不會吧!卓二少遲來了一步,要是早了他就能在你這座小樓上看見一對一絲不掛,纏在一起的無恥狗男女了!要是來得再早一點,也就是你驅車相邀的時候,他更可能碰上被殺之險。」

  玉姬道:「十丈飛紅,你可別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十丈飛紅道:「據小青姑娘說,西門厲剛走。」

  玉姬突然發了潑,道:「她放屁,這個吃不著饞得慌的丫頭,她會爛嘴爛舌頭!」

  卓慕秋忽然開了口說道:「金兄!放了她。」

  他的神色跟語氣是那麼平靜。

  十丈飛紅一扔筷子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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