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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卓慕秋神情為之一震。

  紅衣人兒道:「他走後不到一個月,那位姑娘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悲痛之餘加悲痛,『海角紅樓』的樓主被活活氣死。姑娘她帶著悲痛,懷著羞慚還要料理乃母的後事,這種身受你應該可以想像得到。」

  她那雙目光更見凌厲,卻也出現了閃漾的淚光。

  卓慕秋沉默了一下道:「此人薄情負心。」

  紅衣人兒道:「他的罪過又豈是薄情負心四個字所能概括的?從那時候起,那姑娘變了,『海角紅樓』也變了,十八年來一直淒淒慘慘,聽不見再有人唱歌,也聽不見一聲歡笑;那位姑娘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長年臥在病榻之上,淚盡血光,兩眼失明,不過近四十歲人,老得卻像五六十歲!這都是他的罪過,雖萬死不足以贖,你說,其曲在誰?」

  卓慕秋毅然說道:「這件事要真如姑娘所說……」

  紅衣人兒厲聲說道:「難道你不信?」

  卓慕秋道:「姑娘!我畢竟是個局外人,現在聽的也只是姑娘一面之詞。」

  紅衣人兒目中厲芒稍斂,道:「一面之詞怎麼樣?」

  卓慕秋道:「這件事要真如姑娘所說,當然其曲在他,其罪過萬死不足以贖。無如……」

  紅衣人兒道:「無如什麼?」

  卓慕秋道:「害那姑娘的,畢竟只是他一個。」

  紅衣人兒道:「可是他卻是中原武林的人。」

  卓慕秋道:「他也只是中原武林中的一個。」

  紅衣人兒冷笑道:「有一個已經害得『海角紅樓』這樣兒了,要多幾個那還得了?」

  卓慕秋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以他當時的處境,也很為難。」

  紅衣人兒道:「他有什麼好為難的?」

  卓慕秋道:「他在中原已有妻兒,不負那位姑娘就要負他的妻兒,不負他的妻兒就要負那位姑娘。」

  紅衣人兒道:「他當初就該明說,不該騙了那位姑娘的心,更不該騙了那位姑娘的身子。」

  卓慕秋道:「我要說句話,姑娘一定不愛聽。」

  紅衣人兒道:「什麼話?」

  卓慕秋道:「不管那個人的罪過有多麼大,他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

  紅衣人兒兩眼之中厲芒暴射,道:「你怎麼說?他害得『海角紅樓』這樣兒,他還算個有良心的人?」

  卓慕秋道:「姑娘!他沒有負他的妻兒。」

  紅衣人兒道:「可是他負了『海角紅樓』那位姑娘,害得那位姑娘生不如死,受那痛苦煎熬十八年。」

  卓慕秋道:「姑娘!站在『海角紅樓』的立場,我不否認他該死。」

  紅衣人兒:「幸虧你說了這句話,你要是再有一句幫他的話,我就會把你殺死在這兒!」

  卓慕秋道:「姑娘!我是第三者,我是站在不偏袒任何一方的公正立場說話,姑娘要殺我我也只有認了,我不能因為姑娘要殺我而稍微動搖我的立場。」

  紅衣人兒道:「你的立場還算公正!」

  卓慕秋道:「謝謝姑娘。姑娘要認為我的立場還算公正,那麼就請姑娘消除對整個中原武林的敵意。」

  紅衣人兒冷然搖頭,道:「這我辦不到。『海角紅樓』悲慘十八年,我不能在一天之中因為某個人的一句話就把這深仇大恨一筆勾銷。」

  卓慕秋道:「姑娘的仇恨只是一個人種下的,姑娘要仇恨也應該只仇恨一個人。」

  紅衣人兒搖頭說道:「你不必再說什麼了。無論你怎麼說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的,除非你能讓時光倒流,讓『海角紅樓』回到沒有受害以前那樣。」

  卓慕秋道:「這個我無能為力,但我有這個心。」

  紅衣人兒冷然一句:「那你就少說話。」

  卓慕秋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找著那個人了麼?」

  紅衣人兒道:「還沒有,我剛到中原來。」

  卓慕秋道:「這人姓什麼?叫什麼?那門那派的弟子。」

  紅衣人兒道:「他說他複姓西門,單名一個飄字。當然,這三字姓名很可能是假的。」

  卓慕秋沉吟說道:「西門飄?我不知道中原武林中那時有個叫西門飄的人。」

  紅衣人兒道:「我不說了麼?他這三字姓名很可能是假的!」

  卓慕秋道:「那麼他的相貌特徵……」

  紅衣人兒道:「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只是聽我娘說他丰神秀絕,人兒蓋世,在他左乳下有顆紅痣。」

  卓慕秋微微一怔,也有點窘,道:「怎麼?姑娘所說的那位姑娘就是……」

  紅衣人兒吸了一口氣,道:「就是我娘,我那一生悲慘、可憐的娘!」

  卓慕秋道:「這麼說那人就是姑娘的……」

  紅衣人兒冰冷截口,道:「仇人!」

  一念誤,一行非,導致父女成仇,骨肉相殘,這是人世間的大悲劇。

  卓慕秋心神震動,沉默了良久才道:「照姑娘這麼說,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這個人恐怕不容易。」

  紅衣人兒道:「並不怎麼困難。他臨走的時候偷了『海角紅樓』一瓶『龍涎香』,『海角紅樓』的人對『龍涎香』的感受最為敏銳,在很遠的地方就能聞到『龍涎香』獨特的香味,我只要找尋『龍涎香』的所在……」

  卓慕秋道:「事隔十八年了,難道他不會把『龍涎香』丟棄?」

  紅衣人兒道:「『龍涎香』是世上最奇特的一種藥材,它能生人也能死人,除『海角紅樓』外舉世難求。他好不容易得到一瓶『龍涎香』,絕不會輕易丟棄的。」

  卓慕秋道:「姑娘已經找到那施『龍涎香』的人了。」

  紅衣人兒搖頭說道:「這個人不是,年紀不對。我要找的那個人年紀應該在四十上下。」

  卓慕秋呆了一呆,道:「那麼,姑娘,西門飄這三字姓名不是假的。」

  紅衣人兒道:「何以見得?」

  卓慕秋道:「這個人複姓西門,單名一個厲字。」

  紅衣人兒兩眼奇光暴射,道:「你是說,西門厲是西門飄的後人?」

  卓慕秋道:「事關重大,我不敢輕易下斷語,只是,西門厲有『龍涎香』。」

  「是了!」紅衣人兒顫聲道:「西門厲一定是他的後人,要不西門厲何來『龍涎香』?對!就是這樣,我終於找到了。」

  倏地住口不言,目光一凝,注著卓慕秋又道:「你跟西門厲有仇?」

  卓慕秋道:「談不上仇,不過是一個『名』字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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