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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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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夜來豪客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 這是一闋詞兒,是宋朝大詞人柳永的雨霖鈴。 這也是一縷清音,清音來自一座驟雨方歇,那上弦鉤月昏暗冷輝灑照下的不知名的深山裏。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山裏的季節,本來就比平地要晚一個時候,尤其是雨後。 如今,這座不知名的深山裏,正是明月照松間,清泉石上流,空氣清新,微寒、寂靜。 那一縷清音,就發起於此山的最深處,那雲封霧鎖,一片迷濛的半山上。 半山上,偶而強勁山風吹過,雲霧微開,燈光乍閃,偶露幾角丹簷翠瓦,高喙狼牙。 倘若透過雲霧看,便可發現,那半山腰間,倚著峭壁,面臨斷崖,傍著叢叢鐵骨穿雲,碧葉鳴風的修竹,建築著一座畫棟雕樑,朱欄玉砌的小樓。 若再透過那燈光外透的輕紗窗格往裏看,更可發現小樓內的陳設不亞王侯之家,是既華貴又考究。 那燈光透窗處,是一間佈置高雅的書房,書房內,紅氈鋪地,四壁分懸名人字畫,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靠東邊粉壁下,擺著一隻棗紅色的漆几,漆几上是一隻香煙裊裊的金猊,與一具玉質古琴。 西邊壁下,則擺著一張色澤斑斕的竹製涼椅;南壁下,是兩隻漆椅與一張茶几。 北壁正中,懸掛著一柄柄瓖珠寶的長劍,壁腳下,是一張巨大書桌,書桌上一列整齊書冊,再旁,是一隻小巧玲瓏的八角琉璃燈,燈下,桌前,正坐著這小樓的主人── 一個玉面朱唇,劍眉星目,俊美、瀟灑、飄逸、脫拔,更難得氣度高華,隱隱有懾威的白衣書生。 這書生,手裏正拿著一張素箋,素箋似因年代過久,那本來雪白的顏色中,帶著點焦黃。 那雙手,白皙、修長,唯一扎眼的,是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隻不知為何物打造的烏指環。 素箋上,墨漬色澤未減,字跡娟秀,顯然出自蘭閨中人,那一行行,一句句,寫的正是:柳三變的雨霖鈴。 不用說,那縷清音是發自書生之口,你聽!那裊裊餘音猶自繞樑不散! 一點不錯,書生他愁眉輕鎖,神色黯淡,目光中是一片迷惘,正以顫抖的手,緩緩放下那張令人觸目傷感,吟之更復魂銷的素箋。 住在這不羨神仙的小樓裏,會有什麼值得他愁的? 恐怕那非關病酒,不是悲秋,而是…… 素箋放下,迷惘目光呆呆移注那輕紗窗櫺,突然搖頭一聲目含憂鬱,足以令人心酸淚下的輕嘆。嘆聲未落,驀地裏,他癡態盡掃,雙眉挑起,目閃冷電,適時,一聲蒼勁沉喝起自了樓外:「什麼人敢夜闖……」 喝聲忽然轉為一聲驚「啊」,書生臉色一變,霍地旋身,就在這剎那間,房門砰然一聲大震,豁然而開。 開門處,一陣疾風飛捲而入,燈焰猛晃,搖搖欲滅。 書生及時一聲輕哼,未見他作勢,琉璃燈焰暴漲,立刻穩住,再看房門口,一名環目虯髯,身軀高大威猛的黑衣大漢,渾身浴血,滿腿泥濘,環目暴睜,鬚髮俱張,當門而立。門外,一丈內,緊跟著另一條高大灰影。書生神色再變,自座椅上霍然站起。 他剛站起,黑衣大漢已經發話:「閣下是聖手書生蕭……」 書生目中飛閃冷電寒芒,猛一點頭:「不錯,閣下夜闖接天崖,難道不認得蕭某人?閣下是……」 黑衣大漢突抬雙手,十指箕張,一抓一扯,嘶地一聲,撒開黑衣前襟,然後雙掌並探入懷,只一沉腕,雙掌之上,已平托著一個用紅綾包裹著的白胖嬰兒,嬰兒雙目緊閉,恍若酣睡未醒。 入目嬰兒睡態,黑衣大漢神情猛震,騰出右手,一探嬰兒鼻息,這才神情一鬆,一張虯髯滿佈的大臉上,綻開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幸不負所托!」雙掌向前一伸,將嬰兒遞向書生。 書生眼見情狀,本就驚愕,如今更是一怔:「閣下,這是……」 黑衣大漢環目圓睜,震聲喝道:「接住!」喝聲中,嬰兒離掌飛出,直投書生。 書生一呆,身形電飄,一隻手接住嬰兒,另一隻手剛要前探,黑衣大漢已虎軀猛晃,狂噴出一口鮮血,砰然倒地。 書生神色劇變,適時,門外那高大灰影疾射入房,燈光下,身形立現,那是個滿頭白髮,面貌奇醜的獨目駝背老人。 他一俯身,巨掌探處,一把攫上黑衣大漢腕脈,只一把脈,當時全身震動,緩緩收回了手,抬起獨目,望向書生。 書生神目如電,立即了然,神情微黯,道:「桑大哥可知此人是誰?」 獨目駝背老人微搖皓首,話答得有氣無力:「老奴久絕武林,十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動,不過……」 望了地上黑衣大漢屍身一眼,接道:「此人功力奇高,適才他闖進院中,老奴竟攔他不住,更難得他內腑早碎,竟僅憑一口真氣支持至今。」 書生眉鋒一皺,默然未語。 獨目駝背老人又望了地上黑衣大漢屍身一眼,繼續道:「老奴雖不知道此人是誰,但有兩點顯而易見,第一,他是受人託付,專為送此嬰兒而來,第二,那託付他之人,認得恩主,不然他不會問明恩主昔年名號之後,方始放心交出嬰兒……」 書生點了點頭,沉吟說道:「可是桑大哥忽略了一點……」 獨目駝背老人隨口問道:「什麼?」 書生接道:「桑大哥與我自當年北京事後,隱居此間,十多年來,跟外界無絲毫來往,當年的朋友們,也沒有一個知道我們隱居此處,那麼,此人怎會尋來……」 獨目駝背老人截口說道:「恩主忘了,霜姑娘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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